打着伞,跟他并排走在王府里。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纸伞的伞面,发出细微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叹惜着。
地面湿漉漉的,我提着下摆,生怕弄湿了。若是湿了就得换一身衣服了,我可不爱穿湿漉漉的衣服,那可难受了。
“你又忘了?”他的声音中透着浓烈的不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拂逆他的意思,他的心里定是不舒服的。
我说道:“与她同样的称呼,我不愿。”
若以王妃的身份来看紫鸢,有她这样的对手,是我的耻辱。这样不堪一击的对手,我很不屑有任何东西跟她牵上任何瓜葛。
很随意的一句话,却被他当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说道:“其实你无须放心上的。她不过是闷坏了。”
我不言,只是笑笑。
一个人的言行是出于哪一种原因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这种借口,在时含薇那儿或许有用,但在我这里,他其实是无须说的。
他说道:“那你以后就唤我的名字吧!”他的话说得很轻,就像是天边的浮云,不经意间被风吹散了却又很分明地落在了心间。
我道:“之前的称呼,有何不好?”
他说道:“不知为何,自你醒后,我就不喜听你那般称呼。不自在的很。”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天边,好像在想什么。
我低头不语。
总觉得,自我醒后,好像有什么地方做得十分不聪明。明明是要逃走的,反而招惹了沈少卿。但我也知道,至少不能跟之前的时含薇一样,闹只会招来冷漠,别说走了,到时候论起对错,我也理亏的。
推门走进顾绝的屋子,他正好下床倒水。
他见我来了,点头笑了笑。看到身边的沈少卿,他不免心生警惕。
我急忙介绍道:“顾大哥,这位是靖王爷沈少卿。你在这里住下,正是王爷同意的。”
虽说顾绝归入了江南苏府,可他毕竟是江湖人。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屏退了左右,三人在屋里坐下。沈少卿问道:“听闻阁下在剑法上的造诣颇深,放眼江湖也少有敌手,怎会受了如此重的伤?”
顾绝面上有些尴尬,他说道:“王爷想必也知道,家父本是京都要员,十年前顾府被灭门,全府上下几十余口无一幸免,老家院忠厚将我救出,却也惨遭毒手,若不是家师相救,我必然也逃不脱追杀。十年过去了,可那些歹人依旧逍遥法外,我背负家族血债,自然不能轻饶了他们。”
“所以你就逐一寻他们报仇?”这本是人之常情,杀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所以我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十分惊讶,倒显得分外从容。
顾绝看了看我,说道:“不错。当年作案的共十一人,我已经找到了六人,可就在找剩下的五人时,我没料到他们已经联起手来,设了圈套。虽然我又诛杀了两人,可我也被他们所伤。若不是遇着王妃,我恐怕是必死的。”
沈少卿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么前些日子,朝廷得到呈报,几个地方发生命案,死者都是被一剑毙命,这是你所为?”
顾绝也不否认,他说道:“正是。”话音一转,他又道:“如果你们要将我移交官府,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大仇未报,我实在难以向九泉之下的亡者交代!”说着,他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
“你若因报仇而死,才是真的无颜去见已故之人了。”我轻叹着摇头,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我想,当年老家院将年幼的你救出,并不是为了让你替他们报仇,反之,他是想让你忘了这段仇恨,好好活下去。你若死了,可对得起拼了命也要将你救出来的老家院么?”
他低头不语。
沈少卿说道:“薇儿说的极是。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就算要搜,他们也不敢在本王的王府放肆。阁下也请放心,若本王有所顾虑,也不会同意把你留在府中了。”
“如此,顾绝多谢王爷。”顾绝点头致谢。
沈少卿说道:“你若想出去走走,就委屈阁下只能在屋子附近稍作逗留。毕竟你身负命案,还是小心为好。一日三餐,本王会让下人送来。”
顾绝微微颔首,说道:“有劳了。”
和沈少卿一起离开顾绝的屋子时,天色已晚,在这个没有五彩斑斓的灯的时间,满天的星斗十分璀璨。
在池子边停下了脚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着脸看着漫天星子,我说道:“仇恨竟能让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别人报仇。值得么?”
沈少卿说道:“世间事,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但,若是换了他人,想必也会跟他一样。”
“也是。”稍稍有些犯困,我揉了揉眼睛。
只要是一犯困,我就懒得多想什么,那样会让我吃不消。至少在这个身体还没有强健起来之前,我还是尽量避免过度思考。
他将一件斗篷披在我的身上,温和地说道:“回去用了晚饭就早些歇着吧!这一天忙碌,也够你累的。”
正惊讶他什么时候取来了斗篷,转眼看到素素在身后跟着,乐得脸上像是开了花儿一样,我便知道,准是他见夜深,生怕我冷了,让素素取来了。
朝屋子走着,我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今晚……去书房还是紫鸢姑娘那里?”说话间,我偷偷瞄了他一眼。
沈少卿笑着看我,说道:“自你醒后,每次入夜了你就把我往外赶。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我瞪了他一眼,也懒得跟他多说什么,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惹得素素急急跟了上来,生怕我摔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