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伯……”姬玥没有听到回音，猛地转头，一声惊呼，“聂叔叔！”
“苦老二，带殿下回去吧。”
男子一身紫色镶嵌金边的宽松武袍，腰缠玉犀蟒带，同样紫金相间的冲天轩冠，剑眉隆准，英挺特立，声音沉厚低韵，若带威严，无端给人一种折服与崇拜的感觉。
“诺，尊主。”苦见嗔本就伛偻的驼背更弯，神色也愈发恭敬。
“聂叔叔，我不走，山上就有个齐姜的人，还是被聂叔叔评为雏凤榜第四的人物，我要杀了她，齐姜的人，我见一个就杀一个。”
“玥儿，回去吧，你杀不了她。”
“我不，我能杀她，不过纳气巅峰的境界，有苦伯在，我就能杀她。我不要聂叔叔出手，我自己就行。”姬玥一脸倔强，定在原地。
“就算有苦见嗔，你也杀不了她。”男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随即朝林外酣战许久的蒋不杨指了指，“有他在，莫说是一个苦见嗔，就是多上三五个，也杀不了山上那位。”
“不可能，”姬玥仰着脑袋，“那人已经被姬十四他们缠住了，纵然能胜，也要费些时候。只要聂叔叔不拦我，我跟苦伯上山，杀了那贱人，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肉和尚若真是那么好对付，我又怎么可能把他列在凌虚榜第六的位置，凌虚跨仙，似他那号人物，其实早就与我一样，摸到了仙魂境的门槛儿，只不过是多是少的问题罢了。”不曾想，此时出现在姬玥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一阁一楼中号称评骘天下人物的十三楼尊主，聂妖。
姬玥还不服气，“那他还被姬十四他们缠住……”
聂妖笑得更加灿烂，“那肉和尚，不过是贪玩罢了。紫金战阵多年未出世，他也是起了好奇的心思，才会如此。更何况，山上那人，未必就不是苦老二的对手，如若不然，肉和尚也不会如此托大。”
苦见嗔跨入形意境界已经十几年，虽说因资质有限，再难精进，但本身内力早已浑厚圆满，放到江湖上，自然也是赫赫有名的高人，却不曾想，到了聂妖这里，竟还敌不过一个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若非荒谬，那就只能说，山上那女子的武道天赋，当真骇人。
“不可能，她不过纳气巅峰的境界，怎么敌得过苦伯的形意之境？”
“若是纳气敌不过形意，嬴缺就不会有哀牢山刀斩狮驼鬼的战绩了。漭渠一战，嬴缺一人一刀，不过纳气巅峰的境界，就敢挎刀悍战，破甲八百。天下间，武道境界的高低，从来都不是最终实力的体现。山上那小姑娘的形意，比之苦见嗔的形意，不知高上几层楼的境界，因而她要纳入体内的天地气魄，自然也要多上几层楼的高度。”聂妖苦口说了半天，语气突然一阵轻松，“回了吧，等禹儿从觉山寺庐回来，瞧见你这样，你怕是小半年都不好受的。”
“哥哥去了大觉山？”
聂妖点了点头，“肉和尚也是觉山出来的人物，一身外家横练的功夫登峰造极，单论肉身强度，怕就只有嬴缺能同他一比。禹儿去大觉山，是想求《金刚经》一看，慧觉那老秃驴，念在我大幽朝的旧情，想来也不会吝啬。”
说着又望了望山下水磨功夫与十七人缠斗在一起的蒋不杨，摇头又笑了笑，“大觉山同鸣沙窟三百年来，才出了蒋不杨这样一个能将达摩拳意练到如此境界的人物，你就不要妄想能在他手中杀了山上那齐姜的人。”
“聂叔叔，那你就帮我杀了她。”姬玥满脸希冀，神色哀怜，“灭幽者秦，乱幽者齐。若非嘉阳关之战，若非姜野那匹夫，我大幽朝怎会落得个灭国的下场。八百年国祚灰飞烟灭，到现在，姬家子孙也是苟延残喘，聂叔叔，你就应了玥儿，就一次，杀了她，我就跟你回方丘山。”
聂妖心里一阵苦笑，不就是随着魏子高赞了姜漓一句三十年后当登武道首，玥儿这倔丫头，竟就想着要来杀了她，“不是聂叔叔不肯杀，是那丫头杀不得。”
“他不过一个弱女子，在聂叔叔面前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就杀不得了？”姬玥质问道。
聂妖突然间望了望天，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些旧事，又摇了摇头，“不过是欠下的人情罢了。”
姬玥无奈，只能恨恨跺脚，被苦伯带回。聂妖望了望山下已经破了紫金战阵，正坐在路旁青石上大快朵颐的荤和尚蒋不杨，突然在想，要是魏子高联手蒋不杨真杀到方丘山来，他能否挡住那霖煌剑和达摩拳的大道之锋？
聂妖苦涩一笑，罢了罢了，除了嬴老鬼，天下间怕是再没有这样一号人物了。
半山腰，紫金战阵已经撤去，顾着吃肉的蒋不杨也懒得追杀那些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抬眼望着聂妖等人离开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抹湮没在历史泥泞中的紫金之色。
远处，身着白色长裙远去的姬玥身上，一朵绣刻在裙摆内侧紫金相间的妖娆蔷薇，被秋风卷起。
二百年前，西秦冢虎黄云，率三千虎贲迫战幽都，拔下了插在幽龙殿上的紫金战旗。
自此，紫金蔷薇，再无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