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抢上前去,关怀的看着明玉:“奚小姐,你没事吧?”
奚明玉拍了拍衣服上的脚印,将匕首收回匕鞘之中,面露微笑:“臭和尚好生厉害。”心道:“若不是我现下有更加关紧的事情,非和你好生比较一番才是,看看谁的武功高妙。”
小皇帝道:“哈哈,这是袁先生请过来的少林十八罗汉,武功说不上冠绝武林,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明玉但笑不语,心道:“你知道什么厉害了?不过是拿来和我吹嘘。”面上却恭顺温和:“少林寺向来尊奉王道,少林高僧此时来保护陛下,正是天下正统大义所在。”
小皇帝道:“你说这话,我听着很对。天下名门正派,哪个不拥戴王政?我颁布禁武令,武林中人也有好处啊,那燕子楼为什么这样恨我,非要杀了我不可,引发了那样大的雪崩,害死了我的不少随从。”说道此处,眼睛通红,显然是难过委屈的不得了了。
明玉瞧着他的样子,心中却慕然想到营花景,心中忽然一阵怅然。她心道:“花景谨小慎微的样子,是因为了解人的善变,害怕的东西太多。皇上这样子,却全然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呢。自己觉得做了一件对人好的事情,别人但凡不领会你的好意,你便觉得委屈,可是,你可曾设身处地为人家想过?”她心中虽然对小皇帝没有敌意,但也绝不是当做了推心置腹的朋友。是以只是笑笑,这话却一个字也没说。小皇帝兀自长吁短叹,明玉只是瞧着好笑。
了却了这桩误会麻烦,几日之内便都没有什么旁的枝节。马队平静的进入了京城,平静到连袁朗都心下不安。他慌乱之间,竟然找到了明玉商量:“你觉得皇叔为什么不做动作?这机会可谓千载难得。再不动手,进了那固若金汤的宫墙之中,那皇叔的手再长,也只能望尘莫及了。”
明玉咬着边地给小皇帝送来的贡梨,神色平淡之间透出几分看热闹的好玩:“我怎么听着袁大人这口气,是巴不得皇叔大人来找你的麻烦呢!他不来不是刚好?”
袁朗推开窗,看着京城近郊的天空,那天空万里无云,蓝色淡淡的分外可爱,他神色莫测:“我只怕晴空里面下雪,防不胜防啊。”
明玉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忽然一变,充满了玩味。
袁朗转过身道:“等不得了,我们这就要进城去了。”他抛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明玉一把接在手中道:“这是什么?”
袁朗道:“蜂药。”
明玉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袁朗道:“城郊八里,近贤山庄,你要找的人,便在那里了。”
明玉站起身来,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神色便平静下来:“知道了。”
袁朗道:“我劝你,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也不要给我找麻烦。”
明玉笑了笑:“也许不会。”双手倒着撑住了窗框,向后翻出,消失在袁朗的视线之中。
明玉离开京郊别馆,却没有直接前往近贤山庄,而是偷偷随着小皇帝的车队进城。皇帝进城,臣民夹道欢迎,明玉躲藏在人群之中,逆着人流前行,直到走出了人潮围聚的主街,七拐八拐,走到了后巷之中。
她在后巷中等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个小丫鬟将头探出了窗外,轻声呼唤道:“小姐,快进来!”
奚明玉点点头,翻身而上。那小丫鬟慌忙掩住了窗扉。
明玉环顾四周,见这屋子之中摆放了众多的私刑工具,房梁上系着的绳子拴着几个蓬头散发的女子手腕,几个女子不知死活,正在缓缓转动着。
明玉挨个看过去,拨开头发,这些女子虽然面色苍白,但却都是各有风情的美人。
走到最后一个,她刚伸出手来,那女子在乱发后面的眼睛就猛然睁开来,瞪着她看。明玉一惊,慌忙收回了手来。
那女子轻轻笑了一声,晃了晃脑袋,将头发甩到了一边去,露出一张美到让人喘不上气的脸。那憔悴苍白,丝毫无损国色天香:“奚小姐,你还好啊?”
奚明玉道:“没有花楼主追着讨我的性命,我当然过的很好啊。”
这人正是乔装成女子的花千裁,他冷冷一笑道:“这样说话,好生别扭。”手骨发出轻轻的嘎吱声,从绳索套中脱了出来,轻轻落在了地上。他见明玉仔细瞧着周围女子的动静,旁若无人坐在一边的刑具上面,接过了小丫鬟递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不用看了,他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在这样的酷刑之下,不到明天早上,就是天塌下来,也是起不来的。”
明玉瞧着他道:“你没事吧?”
花千裁哼了一声:“我什么来历,别人不知道,武林世家的奚小姐不会不知道吧,这点刑,还算不了什么。”
明玉看着周围挂着的女子和刑具,打了一个寒战:“你怎么想要到这种地方来?”
花千裁顺手翻出了身下箱子中的一沓书籍,摆在了明玉面前:“这是我们兄弟从小皇帝那里顺出来的日常读物。”
明玉捡起一本翻了翻:“话本?”
花千裁道:“正是话本。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小皇帝归根结底总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人。那风花雪月的事情,难免向往。可是他可不是风流少侠,浪荡公子,反而被母亲、祖母、太傅和支持他的群臣管教的极其严格。他所有对于****的了解,就在这几本偷偷藏起来的话本上面了。”
明玉道:“所以,你要设计一场宛如话本一样的迷魂陷阱,让他再也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如此一来,他会自顾自沉浸在****的幻梦里,再也无法逃脱。知道真相暴漏在他的眼前。奚小姐,你觉着这主意如何?”
明玉放下了话本,淡淡道:“不错,这计谋小人伎俩,阴损无比,甚是恶心。”
花千裁听了,并不生气,反而笑出了声音:“好,得到名门闺秀的一句‘恶心’,我这件事情就做的值得。”
明玉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多留了。”
花千裁道:“诶!你要的东西还没拿走呢!”他从怀中抛出了一本书,丢在了明玉的怀中:“你和我是一样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是你多了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多余正义感。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互相伤害的。”
明玉叹了一口气,懒懒道:“人世多大,你全看遍了吗?无聊!”
“诶!你师兄今日要来看我,不留下一起吗?”
明玉没有说话,从窗口转身离去了。心中却暗自好笑:“一想到曹师兄到青楼来的样子,就好笑。他那个清高自诩的性格,恐怕还从来没有去过什么烟花之地呢。”她回头看着远处再次紧闭的窗子,心中暗自道:“青楼楚馆,怎么又是青楼楚馆,这地方是燕子楼的势力,还是旁的什么人在操纵着?”
青城派的旧案在明玉的心头划过,她摇了摇头:“可能是巧合吧。天底下折磨女子,没有比把她送到青楼里面更加厉害的招数了。”
她打开花千裁找来的书籍,细细看去,上面明白记录着阿曼的喜好,从喜欢的茶水饮食,到喜欢的服装颜色,说话口音。最后一页上,写着一些五毒教和阿曼有关的秘辛。奚明玉暗自叹息:“这些东西,可不能让另一个我看见了,否则便会坏事。”身后翻出了这几页。
前面的喜好细节,她默默记忆,很快便记得全了,用掌力猛然一震,那书页便破碎成了几千页。奚明玉随手丢在风中,向着街市走去。直到了城内的铁匠铺。
门口有几个农夫在寻找合适的柴刀,明玉脚步轻的像是一只小猫,从他们身后狭窄的地方经过却没有一点声音。到了最里面,热浪冲着铺子外面喷发而出,铁匠赤膊在工作台前,正在各地交纳上来的兵器上雕刻姓名文字印记。明玉轻轻抬起手,捡起了一把没有刻字的长剑,又从墙壁上拿起了一个新的剑鞘,归剑入鞘,悄没声的走出了铁匠铺子。
奚明玉轻功高明之极,加上此时适应了周小楼传下的补天大法,脚步轻捷,别说是几个没有武功的百姓,便是一般的武林好手也发现不了。此番盗剑,竟然无人察觉。她将长剑妥帖系在了后背,转而向着近贤山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