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磊、李科和张军在南江工业区像猎人在寻找目标,电线杆、工厂围墙、工厂大门口墙壁是重点留意的地方,他们三人像寻宝似的找招聘启事,边走边找。遗憾地是,工厂招聘启示少之又少,偶尔有一两个招聘启事,企业要的却是熟手。
一家手袋厂大门口用醒目的红纸张贴了一则招聘启事,陈晓磊三人像在黑暗中见到了曙光,赶紧冲过去看过究竟。
李科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招聘启事前,手指在招聘启事上游走,他是近视眼,没戴眼镜,只有凑近了才看得清楚。
其他围观的人看不惯,对李科说:“看就看,手挡住干嘛?”
李科尴尬地拿开手,对陈晓磊说:“陈哥,你来看看招什么人?”
陈晓磊对张军说:“注意警戒,眼睛擦亮一点,围观的人群最容易遭联防队盯上,他们知道这些围观者多半是盲流。”
张军说:“陈哥,你看清楚点,我盯着治安联防队那些猫,不会让‘猫’逮住我们,你就放心吧。”
还没等陈晓磊看完招聘启事,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喊道:“快跑,联防队来了。”
围观的人群仓皇逃窜,李科、张军和陈晓磊也开始抄小巷子跑。陈晓磊对李科和张军说:“往小巷子跑,联防队的摩托车不方便进小巷,容易逃脱。”
张军说:“李科,你眼睛近视,慌不择路的时候千万别往粪坑里跳,别紧张,你跟在我和陈哥的后面就行。”
李科还是有些紧张,边跑边结结巴巴地说:“我才不会往粪坑里跳,那不是找(屎)死吗?我要是真掉进粪坑了,你就奋(粪)不顾身来救我。”
张军说:“你要是掉进粪坑了,就当作打牙祭,我才不会救你。赶紧跑,你跑不掉被‘猫’逮住了那才是找死。”
陈晓磊停下脚步,说:“不要跑了,我们安全了。张军,你刚才看见联防队了吗?”
张军气喘嘘嘘地说:“没看见。”
李科有点埋怨地说:“没看见还跑什么呀?”
张军对李科说:“你眼睛近视看不见,可耳朵没聋,围观的人群里不是有人喊联防队来了吗?”
陈晓磊笑了笑说:“有人喊狼来了,狼真的来了吗?”
张军恍然大悟,说:“陈哥说的对,狼也许没有来,我们中计了,肯定是有人故意吓唬的,然后等围观的人跑了,他们就没有竞争对手,就可以去应聘了。”
李科还是一副埋怨的腔调说:“张军,你眼睛长在屁股上了?既然你没亲眼看见联防队来抓人,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跑了?完了,多好的机会溜走了。赶紧杀回马枪,越快越好。”
张军说:“李科,我告诉你,你眼睛没长在屁股上也不顶用,你这个近视眼也只能是鼠目寸光,你怎么不看清楚?当事后诸葛亮有鸟用。”
陈晓磊说:“算了,你们两个别斗嘴了,问题出在我们平时被联防队吓怕了,赶紧返回再去看看。”
陈晓磊三人又跑到刚才张贴招聘启事的手袋厂,陈晓磊仔细看着招聘启事:本厂属港资企业,资金雄厚,待遇优厚,出粮准,三菜一汤,公司免费提供住宿,周日休假一天,白天8小时工作制,加班另计。因扩大生产,需招聘熟练车工若干,同时也招聘三个杂工,报名从速,即日有效。
看完招聘启事,陈晓磊三人后悔莫及。陈晓磊鼓起勇气问保安:“您好,你们厂还需要招工人吗?”
保安说:“你们是熟练车工吗?”
陈晓磊摇摇头说:“不是熟练车工,你们不是要招三个杂工吗?”
保安说:“刚刚有人来应聘了。”
陈晓磊失望地问保安:“您说刚有人来应聘了?”
保安说:“对,就是刚才有人喊联防队来了之后,其他人都跑了,剩下三个小伙子没跑,他们就来应聘了。你看,刚应聘的三人还没走远。”
陈晓磊继续问:“刚才联防队真的来了吗?”
保安笑笑:“都说狼来了,狼真的来了吗?没有,有人闹着玩的。”
陈晓磊三人失望地离开。李科满肚子牢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王八蛋居然使诈。陈哥,我们追上去会会那三个鸟人。”
张军说:“对,追上去会会那三个龟孙子。”
陈晓磊说:“你们什么意思?难道想打架不成?”
李科说:“不想打架,只想揍人。”
张军说:“他们三个,我们三个,从数量上来说一比一,但从质量上来说就很难说了,主要是李科这个毛毛虫除了皮重之后净重就轻了。”
陈晓磊说:“算了吧,我们连工作都没找到,最好不要惹祸。我们来特区是求财不求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就是福。”
李科不服气,说:“张军,废话少说,咱们上前去会会那三个鸟人,我质量轻,你质量重,你先上啊。”
张军故意做了个请的手势刺激李科,李科白了一眼张军,就追上去。陈晓磊不放心地跟上,担心出事儿。
李科追上刚去手袋厂应聘的那三人,直截了当说:“恭喜三位中了状元榜。”
那三人中的一人眼尖,一下就认出了李科,他笑笑说:“你就是刚才在手袋厂门口看招聘启事,手指在招聘启事上指来指去的那位?”
李科有点不服气地说:“我就是。”
那人故意问:“你应聘成功了?”
李科火气还没下去,语气有点硬,说:“我没那运气,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使诈,我们被骗了。”
那三人中的另外一人哈哈大笑,问李科:“有人被骗了?乡下来的大陆仔多半是井底之蛙,被骗那是很正常。如今这年头儿,找工作这么难,不努力是不行的。对了,你刚才说谁使诈,这个人到底是谁?”
李科指桑骂槐,说:“不知道哪个龟孙子使了阴招,说联防队来了,结果全是放狗屁!”
那三人中没有说话的一人突然挥起拳头向李科揍来,陈晓磊见势不妙,一把推开李科,说道:“兄弟,有话好好说,误会,误会。”
挥拳头的家伙说:“这小子欠揍,没事找事儿,没找到工作急坏了是不是?说实话,老子来深圳三个多月了才刚刚应聘成功,这三个月里,老子没工作,为了躲避联防队抓盲流,我睡过桥洞,也在山上树林里睡过多日,上顿吃了没下顿,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有人自己傻帽还怪别人,我看有人脑袋是被鹿踢了。”
李科不服气地骂:“我看有人的脑袋是被猪拱了,被门夹了,被老鼠咬了。”
路人开始围观看热闹,陈晓磊对李科说:“在大街上闹事,很容易吸引治安联防队过来,这不是找死吗?”
陈晓磊和张军分别架住李科的一只胳膊,想把李科拉走。对方也没有恋战的意思,也开始劝自己的人。
突然,那三人中有人喊:“联防队来了。”
李科说:“王八蛋,又喊狼来了,就是喊你爷爷来了老子也不相信了。”
张军仔细一看,不远处真有联防队的摩托车开过来,他说:“快跑,狼真的来了。”
陈晓磊此时也看到治安联防队巡逻过来了,确认属实后对李科说:“这次狼真的来了,你这个近视眼是看不清楚的,快跑,来不及了。”
陈晓磊三人撒腿就跑,陈晓磊说:“抄小巷子跑,快点!”
李科提着已经开始下滑的裤子,边跑边骂骂咧咧地说:“他奶奶的熊,狼真的来了,老子皮带断了,裤子都要掉了,还怎么跑?”
治安联防队发现有人惊慌逃跑,认定是盲流,紧追不舍。陈晓磊三人在小巷子里东躲XC,巡逻的联防队就是不罢休,也往小巷子里追,猫捉老鼠的游戏很是热闹。
吃亏的是李科,他皮带恰好断了,提着裤子很不方便,眼看就要被逮住,无路可逃时,眼前正好有一公厕,他赶紧钻进公厕,在厕所里蹲了下来。治安联防队的人已经追上,联防队的人走进厕所,开始找人。
联防队巡逻员问李科:“刚才你跑什么?你是小偷,是不是?”
李科说:“同志,我不是小偷,真的不是,我拉肚子,是在赶紧找厕所,我提着裤子跑的时候你们都看见了,我没有撒谎。”
联防队巡逻员问:“刚才跟你一起跑的两个人,你认识吗?”
李科说:“不认识。”
联防队巡逻员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暂住证呢?”
李科慌了,他故作镇静地说:“我暂住证放在厂里,今天忘了放在身上。”
联防队巡逻员又问:“什么厂?”
李科灵机一动,想到刚去才手袋厂看招聘启事,就撒谎说:“手袋厂。”
联防队巡逻员说:“厂牌拿出来看看?”
李科说:“厂牌也忘记了拿。”
联防队巡逻员问:“那你今天出来打算去干什么?”
李科说:“去医院看医生,我拉肚子。”
联防队巡逻员说:“胡说,你就是盲流,怎么瞒得了我?你赶紧拉,拉完了跟我们走一趟。”
李科吓坏了,想着法子逃避,说:“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去看医生,我拉肚子蹲厕所要很久,老是拉不完,不然的话会流到裤裆里,臭得很。”
联防队巡逻员说:“你慢慢拉,我有耐心等你,我看你长时间蹲着血液不流通,我就不相信你的腿不会发麻,到时候你腿发麻站不起来掉进粪坑里,没人会救你,你慢慢拉,不急,我很有耐心的。”
李科听见联防队的几个家伙开始哈哈大笑,他蹲在厕所里就是不敢起来,他的腿已经开始发麻,他在想,陈晓磊和张军去哪儿了?自己就慢了几步,陈晓磊和张军就不见了,难道他俩遁地了?
此时,李科并不知道,陈晓磊和张军就在厕所的外面,他俩紧贴着厕所的外墙,刚好在联防队的视线之外。陈晓磊和张军屏住呼吸,注意着联防队的一举一动,他俩根据联防队人员的动静来调整位置,在厕所外墙打圈圈,尽量不把自己暴露在联防队员的视野里。
十几分钟过去了,厕所里的李科终于听到了摩托车启动的声音,摩托声渐渐远去。陈晓磊和张军见联防队离去,走进男厕,看见李科还小心翼翼地在观查动静,忍不住哈哈大笑。
张军说:“李科,要不要我扶你?”
李科双腿发麻比较严重,站了一下又蹲下去了,他的脸都变得扭曲了。陈晓磊和张军只好上前去架着李科的两只胳膊走出公厕。
张军嘲笑李科说:“李科,猫逮老鼠,你躲在厕所蹲位上苦头儿吃够了吧?你要不这样,肯定就被抓了。可是长时间蹲着,血液不流通这滋味儿也不好受吧?”
李科哈哈大笑:“我也是被逼无奈,见招儿拆招儿。对了,你们两个去哪儿了?”
陈晓磊说:“还能去哪儿?就躲在厕所外墙边,你和联防队员之间的对话我和张军听得清清楚楚,算你命大,逃过一劫。现在不拉肚子了?”
张军说:“联防队的摩托都开走了,你还胆战心惊地不敢出来,真是胆小如鼠。”
李科辩解:“不是我胆小如鼠,万一联防队的巡逻员其中一人故意把摩托车开走,用的是诱饵,我大摇大摆出来不就中计了?”
陈晓磊说:“走吧,厕所毕竟不是餐馆,联防队员也不想在这儿多呆几分钟,现在不知道刘元和王超他们怎么样了。”
张军说:“晚上汇合后就清楚了。”
李科问:“现在是收队还是继续找工作?”
陈晓磊说:“要不回出租屋吧,等刘元他们回来后看看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