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多钟的时候，其余的两张桌子早已围满了人，古丐这一桌才开始掷骰子走第一圈。古丐打麻将是出了名的，他常会趁人不注意出老千。当然这些出老千动作，都是不为人知的。人们所知道的是跟古丐对局，十局难赢他一局。所以，牌桌上的人多数都不愿意同他打。也正因为如此，到了这个时候，他那张桌子才算是上齐了人。
西娥搬张凳子，坐在一旁围观，届时也会满足人们喝茶要水，喊这要那的需求。有人喊：“西娥，拿包哈德门！”。西娥就会应：“马上来！”。这时她就会收过钱，从货架上拿包哈德门香烟，递给那人。有人喊：“西娥，给加点水！”。西娥听到后，就会把烧开的水倒进坐客的杯子里。
牌桌上“三饼四条”“幺鸡东风”七嘴八舌的喊成一片。西娥在一旁看着电视剧，手里兀自不停的嗑着瓜子。有的时候，她也会拿一包大鸡烟，轻俏地点上。一边抽着，一边给某个人出谋划策。牌桌上，他们时而唠些家长里短，时而大笑“胡了”。某人说：“听说了么，十条大根家里新添了一辆拖拉机，准备翻身开进井子街呢！”。就有人应和：“那大根家养了十几年的猪，早该发了。”。西娥：“井子街也不见的就比米胡同好！”。有人应和：“当然还是井子街好了，那里的人就指着做生意发财。那地界，一个摊位就要收二十块钱。就算不赶到成集的日子，那还有人坐摊卖东西呢！“。另一个人也应说：”要是能在井子街买下房子，那摊位最少能划给三个。这见天都能收个百八十的，赶上好的位置，一天收个三五百也是正常的。“。西娥：“我就觉得，井子街的东西时髦，布料啦、镜子啦什么的都顶好。最近有一家卖钟表的，我前两天去他们那儿看，新进了一批不用电池的钟！”。古丐也随声附和说：“这表不用电池，怎么走啊！”。西娥：“他们说是上发条！”。古丐一旁的男子说：“那这表应该老贵吧？”。西娥：“那当然了，我当时问了一下价格，你们猜多少钱。”。有几个人愣愣地瞅着西娥，一副期待的眼神。西娥说：“他们说得这个数！”，西娥一边说着，一边伸一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古丐：“一块钱！？”。一旁人：“一块钱你能买得到，那才真是个笑话呢！”。西娥：“一张票，五十！”。几个听着的人异口同声的说：“这么贵！“。古丐一边听着，一边喜上眉梢：“对不住各位，我又胡了！”。
十点钟左右，在西屋里玩骨牌、长条的老爷们老太太们开始散场子了。西娥赶紧过去招呼，见年龄稍大的就喊大娘、大爷；年龄次点的，就喊嫂子、婶婶。在米胡同的三个寡妇瑶里，就数西娥嘴最甜，她这儿的人气也是最旺的。男女老少都喜欢来她这儿，有小孩子来凑热闹，西娥总要抓一把瓜子，拿个苹果之类的，分给小屁孩们。有相邻的女人来这儿坐场子，西娥逢人便喊姐们。那个亲昵劲，任谁也喜欢。
上牌桌的人，几局下来二十块钱输完，临了拉着个长脸，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西娥总要宽慰几句，场子费也免，还送给橘子吃。牌桌上的人轮番上阵，下去一个，上去一个。总要玩一个意兴阑珊，心满意足才算了事。其实，到西娥这里来的人，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是来玩热闹，百分之十的人冲着赢钱，还有百分之十不是小孩子，就是围观的。
天渐黑的时候，西娥便将院里的几个灯掌上。再黑点的时候，就多亮几盏灯，一时间便可以灯火通明。十点钟以后，院子里的人稀稀落落的便开始往外出。西娥便逐渐的把灯一盏一盏陆续灭了，只留下一两盏灯亮着。每散一桌，赢到最后的那个人总要出三十块钱场子费。赢了的，中途要走也是不能够的，因为同局的人，一般总要赖着他翻本。除非被家里人叫走，临了掏出十块钱给西娥。这规矩总不摆在明面上，但私底下大家心里透心的亮。
古丐那一桌，是最后散场的。赶到最后一圈打完，天色已然将近十二点了。院子里也剩下五六个人，在那里磨蹭。待古丐这桌最后一圈打完，也就是牌局散场的时候了。古丐打麻将机灵的很，一旦坐上就能赢到最后。所以西娥这里，他并不经常来；赢得次数多了，别人一者不敢同他对局，二者总是要惹人不高兴，自己心里也不会痛快。最后一把，古丐常故意输。越是故意去输，越是赢的利索，反而输不出去。这是古丐多年来打麻将的心得，所以最后一把，古丐常凭运气去打。有时候赢，有时候输！若是赢了，他总会买上三包大鸡，分给对局的伙伴。若是输了，那他乐的个心里自在，也免去了买烟的客套。三包大鸡也就不到两块钱，虽说花的钱少，可这份宽慰之情的份量不算少。
其实西娥业已主意古丐好久了，因为古丐一来总能赢到最后。再加上古丐总不像其他人，赢到最后自个心里偷笑着撒欢；古丐常心平气和，而且买了烟去宽慰输了的人。所以，西娥对古丐，在感情上来说有两分好感，一分欣赏。
十一点多，西娥院子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院子里仅剩下一盏灯，在那里亮着。四围黑乎乎的，等下的人影在灯光的照射下左摇右摆。古丐把赢了的散钱聚在一起，握在手里。他一只手捏着厚厚的票子，一只手黏了唾沫飞快的点了点。数完后，嘿嘿一乐：“今天运气不错，赢了三百块。”。西娥狡黠地冲古丐笑：“是么！顶上你一天的工钱了！哈哈！”。古丐赶紧又从那沓钱里，数出九十块递给西娥。西娥便会意了古丐的意思，明白古丐要在她这儿舒服舒服。于是，西娥冲古丐说：“我说哥，你这三天两头也不见来，这一来就冲着我。好吧，今天就让我来给你解解乏。说完这话之后，西娥便走向大门，把那憨实的铁大门栓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