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晚上八点,仍不见毕澄身影,这期间耙子打过好几次电话,先是无人接听,最后竟然关机了!耙子先是瞪着一对小肉眼生了一阵子闷气,接着又疑神疑鬼的瞎猜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拉起黄峰推门而出,就要去找毕澄。
可毕澄去了哪里?耙子和黄峰均是一无所知,偌大帝都,总不能挨个掀地皮吧!一向乐观的耙子少见的犯起了难。
就在这时,黄峰突然感觉装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正在震动,黄峰赶忙掏出一看,一个陌生的帝都号码,黄峰在帝都根本没朋友,于是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不料那边却立刻传来米莉略带抱怨的声音:“黄峰,你们怎么搞的啊,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你也在故意躲我呢?”
黄峰本来就不善言辞,此时听米大小姐这么一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直到米莉在话筒里又问一遍之后,黄峰才讷讷的说道:“刚……刚才没听到,我这……不是……接了吗?”
“嗨,我不是说你,是说你大哥!”米莉幽怨的说道:“毕澄人呢?跑哪儿鬼混去了?”
“我……我们也正在找他呢?他电话关机了!”黄峰说道。
“他不跟你们在一起?”米莉先是诧异,随即却突然来了气:“那他去哪儿了?该不会出去跟哪个小妞约会了吧!”
“这……这绝对不可能,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我敢拿人格担保!”黄峰心里一急,说话立马利索起来。
“哦,你说的倒也是,可是这个死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呢?”米莉陷入思索之中,片刻之后,却又一惊一乍的问道:“你说他会不会被人绑架了?快说,他今天都去哪儿了?”
耙子一直在边上听着,等到绑架二字从米莉口中蹦出来,耙子便一把抢过黄峰的手机,大声喊道:“这小子要钱没钱,要色没色的,谁闲的没事绑他啊!”
“耙子,不是我说你,你还真不如人家黄峰,自己的哥们也这么损啊,谁说我们毕澄没钱没色的?”米莉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耙子。
“对对对,你说的对!你们家毕澄英俊潇洒、学富五车、身家万贯行了吧?你放心,没人跟你抢!”耙子虽然浑点,却一直信奉一条真理,好男不跟女斗!
于是耙子先是连连认错,随即又自言自语道:“你们家毕澄也真是的,一大早就神神秘秘的把我和黄峰支出去爬长城,自己却又不去,不过……昨晚睡觉之前,他嘴里念叨了几次串货场,我靠,这小子该不会是去吃独食了吧?”
“你是说毕澄又去了串货场?”米莉突然警觉起来,因为昨天那事的导火索就是毕澄拉响的,“你们都别关机,我马上找人去查!”
不容耙子说话,米莉已经把电话挂了,耙子和黄峰只能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瞧,随即一起在路边蹲了下去,静等米莉的电话。
没过一会,耙子晃晃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道毕澄这小子吃饭了没有?”
……
此时的毕澄,正眼巴巴的看着一群人狼吞虎咽!
一个空旷的高墙院落里,两盏一百五十瓦的太阳灯雪亮,却无法照亮偌大一个空旷院落,光线昏暗的角落里,摆满成排成架的各类陶盆瓷罐和青铜器具,大一点的就地摆放,小一点的码入货架。
脑袋仍旧有点发懵的毕澄其实从刚刚醒来的那一刻就在暗暗观察,这些物件个个造型规范不说,而且一招一式都透着古朴神韵,很是有点博物馆国宝重器的影子。但等到毕澄伸出左手食指略微一试,登时心中雪亮一片,无一例外的赝品!
只是这些赝品做得太像了,个个都像那只昨天在串货场险些以八百万成交的曜变天目瓷碗,一眼望去,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简直称得上古瓷复制的巅峰之作了!
此时灯影下正摆着两张圆桌,灯底下那张桌子上,摆着六个盘子,都是些猪头肉、卤猪蹄、烧鸡、烤鹅之类的肉食,两瓶二锅头已经见底,又一瓶却又被打开来。
这桌坐的是清一色的板寸光头,其中就包括昨天刚刚交过手的那几个,头上打着补丁的牛眼光头也在,不时还会向毕澄瞅上几眼,似乎生怕毕澄跑了。毕澄不禁有点后悔,看来小瞧了这帮家伙,不知走了什么路子,这伙混混竟然也被早早放了出来。
距离自己近些的一桌则坐着七八个烧窑炼铜的工人,一律的灰头土脸,衣服也破破烂烂,从上到下满是火星溅出的小洞,一个带着厚厚瓶子底眼镜的老头最是显眼,后背佝偻得像条死狗,斑白的头发乱蓬蓬的足有半尺长,看似已经俩月没洗过了,夹菜的时候略一抖动,便会窸窸窣窣的掉落灰尘渣滓之类的东西,一双骨节嶙峋的大手长满老茧,指甲却修得极短,此时正笨拙的捉住筷子,深一下浅一下的夹着盆子里的菜,一眼望去,一张布满麻点又在嘴角长个瘊子的老脸上一片死灰,除了腮帮子因为咀嚼而上下起伏之外,便再无半点生机。
这张桌上还坐着几个年轻人,同样的烟熏火燎模样,看样子是些干粗活的小工,虽然桌上的两盆菜只是些缺油少盐的炖土豆炒萝卜,几滴油星、一点肉沫权作聊以好看的点缀,但这些工人还是雨点般的往盆里伸着筷子,又不时从桌子中央黑漆漆的柳框里摸出一两个泛黄的馒头,然后大口嚼着,努力咽着,看起来倒不像是吃饭,倒有点挣命的意思,似乎这伙人早已明白,如果不是这般努力吃饭,就绝难熬到明天的太阳升起。
虽然饭菜不咋地,但毕澄也想吃点,因为从早上到现在,毕澄还水米未进,肚子早已狂叫不止,嘴里也已经干出个鸟来。只是此时身上捆着密密匝匝的绳子,连同身后的一棵大树绑在一起,毕澄无奈,只能用眼神充饥。
工人那桌很快就吃完了,然后蔫头耷脑的各自起身,却没有回屋睡觉,而是重新返回院子东边一个泥巴糊成的土窑旁边,呼哧作响的风箱声随即重新响起,似乎还要加班。
那个脸上长瘊子的麻脸老者走得最晚,临起身的时候还饱含同情的看了毕澄一眼,随即蹒跚离去。
另一桌人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天南海北的海侃胡扯,夹杂着粗声大气的划拳吆喝,不时还蹦出几句国骂和粗口,又或者举起握着猪蹄鸡腿的油手一阵胡乱比划,内容却不外乎耍奸斗狠和各种荤素段子。吃着吹着,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一点,一整箱二锅头也已被整了个七七八八,光头板寸们都有了酒意,晃荡趔趄着慢慢散去,除了两个监工还要值班之外,其他人各自回房休息。
牛眼光头一张胖脸早已喝得通红,想要离开之时,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随即转身,从桌上抄起一根吃剩的鸡腿,一步三晃的向毕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