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报?”十三的声音很平,但是很冷。
“你若要报仇,就得离开云雾山,永远。”落凡早知十三会选择报仇,但是她的仇太大,不仅是江湖恩怨,更牵扯三国皇室。报仇谈何容易?连钟良的追杀怕是都躲不过。云雾山不涉朝堂,不问江湖,十三要报仇就要离开云雾山。但离了云雾山,以她现在的实力若无人庇护只有送死的份。
这些道理十三不是明白,但她还是坚定的说她要报仇。
莫询看着十三这样子心疼无比,把十三拉到身前对她说,“先把你爹留给你的《归元经》练好,想想你爹当年是何等的英勇,你万不可堕了你爹的威名。你还有个孪生姐妹活在世上,等你练好武功你们一起报仇。”
“对,我要练好武功。”十三说着就打开那本紧抱在怀中的《归元经》。是她白白荒废十五年的光阴,对于几位师兄的督促她是怎么对待的?对大师兄阳奉阴违,对二师兄撒娇耍赖,对三师兄时时顶嘴。何为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自己。若自己有大师兄一般的本事,现在就可以杀入魔教手刃了那钟良,若她一直勤学苦练……
对了,若她早些知道,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德行。
“为何不早些告知我?大师兄,你是不是专爱看我追悔莫及的模样?”
十三在一声声责问声中倒在莫询怀里,是莫询趁其不备点了她的睡穴。
此时莫询的心里也是有苦难言,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故事,不同的是十三当时太小,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活了十五年,而他们却一直记得,那些残忍是亲身经历,又怎会忘记?
要是他也不会早早告诉十三,他不愿她被仇恨鞭策着长大,他不要他上串下跳的小猴子变成闷不吭声的木头人。
凤仪的双亲和亲人都还活着,可他们带给凤仪的除了更深的伤害还有什么?那莫询呢?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他被罚禁足思过却耐不住寂寞和伺墨换了衣衫混出去玩耍,他躲过了那场屠戮,却永矢亲人。他该和十三一样选择报仇还是劝十三和他一样放弃报仇?
这十五年来,他的心被一个小娃娃一点点侵占,甚至改变。那些恨和痛也随之变淡,淡到他不愿再想。
莫询看看怀中的十三,对着落凡说,“我们回云雾山吧。”
“现在还不行。”
“大师兄,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落凡只说了一个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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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擎苍终于等来了陆知远,在川流息来来往往的灯会上。他以为这会是一场密谈长谈,却在这样熙攘嘈杂中打个照面似的就那么结束了。
裴擎苍握着手中陆知远递来的字条呆呆的站在那里,忽然笑了,可是那笑却让人觉得凄苦。他是该笑还是该哭?或许是该笑,笑自己这多年来自以为的血海深仇原来只是个玩笑。
陆知远说对他说,你要打听的人,他还活着。
要问什么?当初父亲如何诈死?为何诈死?他突然不想知道了,若不是父亲的死,母亲和祖母也不会……可若不是父亲的死,或许不止母亲和祖母。
既然父亲没死,那他把十三的消息卖给魔教便不该了,所以陆知远的提议他应承了下来。那么现在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南越千墨带走那个假的顾青黛呢?说到顾青黛裴擎苍瞬间想起了他说要娶她时,顾青黛惊的热茶烫了手,还极力推辞。虽然与顾青黛只见过两回,但这个苏清婉假冒的顾青黛无论模样如何的像,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或许该先找这个苏清婉聊聊去。裴擎苍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在见到裴擎苍时,苏清婉还在自称“青黛”,裴擎苍笑了笑没有挑破,而是问她想不想做王妃。
苏清婉同样是被惊了一跳,但与顾青黛不同的是苏清婉脸上写着的是惊喜二字,不是惊诧。这说明她本来就是存了这种心思的,只不过除了她昏迷之时,他们二人从未独处一室过,而裴擎苍一直把她当做了饵未作他想。
此刻苏清婉惊喜过后便是含羞带怯地低头道了句“但凭王爷做主。”
裴擎苍看苏清婉答应了,便粗略的谈了谈他的计划。当然这是如何把她送给南越千墨的计划,而不是娶她做淮王妃,最后裴擎苍还告诉她,南越千墨已有侧妃,虽无正妃但凭她的出身要想坐上那个位置可要有些非常的手段。
苏清婉听罢不禁眼中含泪,她说那日听说要嫁给太守的混账儿子,本想一根绳子了结了去见她母亲,但想着死前再见上裴擎苍一面,于是就借口说要去坟头把好消息告诉她死去的娘亲出了门。
但是裴擎苍不是好见的,她心灰意冷之下碰到了“陆半仙”。这陆半仙给她卜了一卦,说的一字不差,并说可助她达成心愿。她自是信了,此后便处处听那陆半仙安排,并非有意骗裴擎苍。说的是声泪俱下,还断断续续满含爱意的诉说了裴擎苍如何骑马打东街而过时,惹得在茶楼上歇脚的苏清婉芳心暗许。
裴擎苍看着唱念俱佳的苏清婉,想想传言她处处被继母压制苛待过得凄苦,要么是这继母手段太过厉害,要么就是她故意放出的消息。如此看来与南越千墨还真算得般配,说她对自己有真心还不若说她听见南越千墨那如泥潭一般的王府心生怯意。
“苏姑娘,本王与五皇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你冒险做了淮王妃,到死也最多还是王妃,同样是冒险何不跟了南越千墨,若成功了你可能就是皇后?”
裴擎苍的一席话说完,苏清婉愣了一愣,她说的那些话算是半真半假,那****的确见过裴擎苍芳心暗许,眼里便更看不上那些“门当户对”的少东家们,所以才对苏如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们苏家离“富贵”就差个贵字了,最快的办法就是和贵人攀一门亲戚。想想淮州谁最清贵?苏清婉想的自然是裴擎苍,但是苏如海哪里敢想到裴擎苍身上?于是苏清婉就这么把自己坑了。
苏清婉在裴擎苍的眼里可看不出对自己有半分情意,她咬咬牙说道“请王爷指点,民女该如何接近南越二皇子?”
裴擎苍轻挥了下手道“不,是让他来接近你。本王刚刚想了想,与其想法子把你送去,不如想法子让他来要你。”
此时正在驿馆被延寿公主纠缠着要去见识东岳七夕的南越千墨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了,带着护卫和“小鸟依人”的表妹出了门去。
宫宴结束的早,晚上又撤了宵禁,此时在街上热闹的除了百姓还有不少达官贵人。比如萧天易,比如裴擎苍,再比如要买河灯去放的延寿公主“恰巧”碰上也在买河灯的苏清婉,更“巧”的是两人都看上一盏般若琉璃灯。
延寿公主自是不知七夕宴上的事,南越千墨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又怎么会知道。于是延寿公主对着苏清婉骂了句“你这偷马的小贼,真是阴魂不散。”
本来心不在焉的南越千墨忽听得这句一下子便来了精神,朝着延寿公主那边看去。这一看顿觉神清气爽,正想着不知该去哪里才能再见一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想想那顾青黛也是个不安分爱热闹的主儿,今日在这里碰到也就不足为奇。
于是南越千墨往前几步唤了声“顾姑娘!”
谁知那“顾姑娘”恍若未闻,只是满脸怒容的对着延寿公主,“这位姑娘好不讲理,我与你素未谋面缘何这般说我,你想要那般若琉璃灯我让与你便是。”说罢便转身离去,身后跟着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
南越千墨只当十三又在玩什么小把戏,直接伸臂拦住了苏清婉的去路。
苏清婉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留下一句在南越千墨听来欲盖弥彰的“公子怕是认错人了。”便拂开南越千墨的手臂径直往前走了。
南越千墨只觉得浑身似突然没了力气,被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轻轻一拂便拂开了,于是心下更加确信这是十三对他使了药王谷的什么秘药,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看来这小姑娘确实是一块宝,白白便宜了凤仪。于是鬼使神差的悄悄跟了上去,留下跳脚的延寿公主把那盏般若琉璃灯踩在脚下,踩的稀烂,想要跟上去却被南越千墨留下照顾她的人制的死死。
南越千墨跟着苏清婉在闹市上转了几圈最后见苏清婉进了一家酒楼,而后裴擎苍也进了这家酒楼。只是不消片刻后裴擎苍就出来,身后跟着个半垂着脑袋的姑娘。虽说夜里看不太清,但是南越千墨确定就是刚刚进去的“顾青黛”。
对此南越千墨有些不解,顾青黛和凤仪应该是被药王谷的人带走了。而且凤仪与顾青黛都请旨赐婚了,她却一个人出来逛不说又私会裴擎苍。可这私会又似太明目张胆了些,反倒像偷偷跑出看热闹的小妹被大哥抓包带回家似的。
看来这其中是有些名堂的。南越千墨心中想着,腿上也没停,跟着裴擎苍来到了一处院落。仔细一看,门匾上书着“裴宅”二字,正是裴擎苍在京中的落脚处。这是一处不大的小院落,地段也不繁华,是当年裴振远还是个中郎将,置了这么个三进的院子接来了父母住了下来,离京时裴擎苍的祖父只把这个曾经住过的小院子留了下来。
南越千墨看着那“裴宅”二字心思转了万千,离开时决定明日来探个明白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