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过后,府里就很忙了,因为今天是除夕,需要备的东西也已经备好,只不过要让仆人运到城西口,举行祭祀,祭奠老祖宗们。
每到春节这两天,城西口就会举行庙会。庙会那几天,城里的几家大户都会布粥,据说可以积德,家族会在来年更兴旺,还可以保平安。
庙会很热闹。平日里足不出户的闺房小姐们,都会被家里的老仆人带出来,嫡小姐则会随着自己的父母,跟着见见其好友,也顺便将之介绍出去。庙会,可以说是女孩子们寻良人的日子。
从街口到巷尾,各种玩意儿吃食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平日里吃不到的炒年糕,却是可以吃到饱。听,起锅的声音,好似闻到了那扑鼻的香。小姐们可最爱吃炒年糕和糖葫芦,这两天她们可以放开吃,不用顾及着规矩小口细嚼慢咽,父母们也不管。
街口不远处,正有表演杂耍的人指挥着几只伶俐的猴子,做着各种动作,有翻山过海、云里看花、醉溪偷莲等。引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是不是的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围观的小姐很多,平日里她们可没机会看如此有趣的杂耍,只不过是园子里请来的几个咿咿呀呀的戏子,看腻了听腻了,顿时就觉得这新奇无比,时不时尖声大叫,时不时娇笑连连。
而柳元夕却褪下红装,换上简单的锦袍,抱着一包刚出炉的糖炒栗子,略带鄙视地盯着那群小姐,道,“果然,这群女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这点小手段反应都这么大。”
绿儿听了,急忙出声,“小…公子,可别这么说,让人听去了可就麻烦了。”
在这里的小姐们几乎都是在延水城里有名的贵女,若是这番话被听了去,柳元夕肯定少不了麻烦。
“怕什么?”柳元夕剥开一个栗子丢进嘴里,“难不成那群女人还能把我吃了?”
“怕是如此,那些家族内院里怕是没有柳家的安静,勾心斗角乃是家常便饭,保不成会被人怎么算计呢。”
“算计?恐怕要论算计,可没人比得过我。”说完,柳元夕将袋子丢给绿儿,潇洒地打开扇子,大跨步行着,那面容娇俏得真如玉面小郎官般。
“诶!小*****儿无奈,小姐怎么就听不进去呢,那群女人可远比她想象中的可怕呀!
绿儿没法,见着越走越远的柳元夕,她只得跟上去。
有些事,还是需要自己经历,才会明白,外人多说也无用。
从城西口出城往东,那里有一个梅园,听老一辈的人说,这梅园乃是先太后还未嫁与先皇时种的,据说先太后与先皇乃是青梅竹马,种这梅园时,正是先皇刚招兵买马,征战四方时,先太后于此寄予无限的思念,取名‘疏影园’,颇有孤身一人,形单影只,独望的萧索的滋味。
柳元夕折下一只梢头开得正好的红梅放在鼻尖嗅了嗅,道,“这红梅倒是怡人,罕见的重瓣。”
绿儿点头称是,“是呢,据说当时先太后为了这疏影园的梅种可寻遍了延水城,连品种都是万中无一的。”
“先太后为此劳心劳力,不知值是不值?”
“怎会不值!这瞰天国的万里河山不是拿下了吗,先皇凯旋归来之日,可是拥着先太后赏了几个时辰,先太后由得荣宠,经年不衰。”绿儿垂头,认真地说道。
柳元夕摇头叹息,绿儿果然不懂她的心思,觉着再开口也没意思了,正准备起身回程。却见梅园小径迎面走来一位男子,身着雪白月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金底白纹的扶桑朵,手持画着水墨丹青的扇子,那眉眼间的文雅气息透露出来,俊逸非凡。映着满园红梅,红的似火,白的像雪。
“小丫头这话也不是不无道理,正因这梅园的心血,讨得先皇欢心,盛宠万世。可这万倾江山岂是这数亩梅园可抵的?盛宠万世,也许只不过是世传佳话罢了。”
柳元夕笑而不语,顺手将手中的梅花别在绿儿的发间,道,“兄台真与我是同道中人,这傲骨铮铮,凌寒而香的梅,怎能代这儿女私情?”
而绿儿此时却是红了脸,没再抬头。
“说是凌寒而香,可今年的雪还没见着踪影,这梅也没往年的那般缱绻馥郁。”男子摇头感叹,举目望青天,道。
“的确如此!”柳元夕明白男子话题的转移,她也顺着往下,“瞧这天儿万分透彻,今年这雪怕是来不了了,兄台觉得遗憾吗?”
“有何遗憾?是为这满园红梅呢?还是为园中的人?”
男子笑着走远,柳元夕明白他话中之意,也只能无奈笑笑。
她凝视着满园红梅,思绪飘远。却并未看到绿儿盯着那男子的背影饱含深意的目光。
夜幕笼罩时,柳元夕回到庙里,祭台已高高地搭起,请来做法的法师都盘坐在祭台上。青铜古鼎里,青烟缭绕,当最后一点香燃尽时,法师们口中开始念念有词,然后手举桃木剑,猛地摇铃。
“柳家先祖速速归来!”
其中一法师忽的挑起几张朱砂符,左手甩出几滴鲜血,那符纸猛地燃起蓝紫色的火焰,再将正在燃烧的符纸贴在青铜古鼎上!
“柳家子孙跪!”
一众家仆分分跪下,顿时尘土飞扬。
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在厢房里找到了柳家主,推开门。
“爹,每年这么大办祭祀,年年重复这几个动作,不腻么。”
柳家主道,“规矩还是不能废,毕竟人家在办,柳家不办总会落人口实。”
“那总换几个人吧?这几人我从小看到大,都十年了,还是他们跳大神。”柳元夕坐下后,拿起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眉头倏然紧蹙,芙蓉糕果然不如绿豆酥好吃,不知先生为何这么喜欢吃?
“有什么办法,延水城也就这一家,哪家不是抢着请。”柳家主叹了口气,“再说,人家跳了十多年,城里都算是有头有面的!”
“那就不请!”柳元夕放下芙蓉糕,拍拍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