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和尚收冤魂
片刻之后,一颗小嫩芽破土而出,雨水浇上去,绿芽开始疯长,不多时已经长成荷叶形状,共是三枝,中间有朵莲花含苞欲放。道衍弯腰在莲花上吹口气,莲花竟然一瓣瓣开了,雨滴落上去,就像一颗颗珍珠滚落下来。
道衍用右手中指在地上划一个“十”字,把小腿压在上面,右腿压在左腿上,坐好后,烧灵符一道,紧接着两眼微闭,两手成抱球状放在下丹处,口中诵读咒文:“天苍苍,地皇皇,拜请五鬼阴兵到坛前,脚踏飞龙在云天,铁链铁锁随吾身,迷魂童子摄魄童郎,阴兵阴将随吾旨令,擒魂捉魄不得长生,拜请东方五鬼到.”不多时只见莲花中弥漫出丝丝白气,似烟如雾般围着莲花绕来绕去。
周围显得更加阴暗了,阵阵阴风吹来,让人有些不寒而栗。道衍口中不停地念着咒语,只见有一道荧光飞到莲花上空,绕着莲花盘旋飞舞,几圈之后便落进了花中。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落进去了五六个,这些都是孤魂野鬼,他们散落在人间,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每日还要忍受痛苦的煎熬,见到莲花后,就以为是仙佛降临,无不俯首听命。
道衍看着差不多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鉢,他把莲花掐下来放进鉢中,再用一块画着灵符的黄布包好,然后便大踏步的下山而去。
***************
侍选仪式在交泰殿举行,十几位高僧盘腿坐在地上,一个个做庄严肃穆状,皇上还未来,各个皇子已经陆续到了,他们小声的交头接耳,低声浅笑,对高僧们品头评足着。
道衍见四皇子踱到了他的身边,他低声对朱棣说:“燕王殿下,贫僧想追随您。”
“是吗?你有何本事啊?”燕王很不以为然的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凶恶的老僧问道。
“贫僧要送殿下一样东西。”
燕王微笑着摇摇头,这和尚太不自量力了,本王什么宝物没见过,会稀罕你的东西?他往前走了几步,回想起道衍的眼神有些特别,终于忍不住又走回来问道:“你想送本王什么宝贝啊?”
“我要送王爷一顶白帽子戴。”
燕王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个怪僧,虽然他一向尚武厌文,可在父皇的威慑下也读过不少书,他已听出来这和尚分明说的就是个字谜,“王”字头上加一“白”,不就是个“皇”吗?
燕王低声斥责道:“大胆和尚,竟然出口狂言,不想要命了吗?”
道衍镇定自若的盯着他,眼神中未见丝毫的慌张:“殿下若是舍得,尽可将贫僧交给皇上处置。”
燕王笑了,他觉得这个和尚很有意思。
“好吧,本王的随侍高僧就是你了!”
道衍跟随燕王来到北平,做了大庆寿寺的主持,此后他经常出入王府,为朱棣出谋划策,阴谋篡夺帝位。
**************
且说这一日早朝之上,文武百官参拜已毕,朱元璋举起一篇奏章说道:“这是浙江按察司佥事熊鼎的一篇上奏,他说大明教瞽俗眩世,且名犯国号,奏请没收其财产而驱其众为民,大家议一议,该如何惩处?”
户部尚书郁新出班奏道:“皇上,臣以为不可。说其名犯国号并不确切,我朝之所以号为‘大明’,其意大家都知道,乃是因为当初的义军来源于大明教,圣上也曾奉小明王为尊,也就是说世上先有明教后有明朝。本朝大多数开国将领都是出自于明教,大明朝的建立,明教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如今若是取缔,恐怕世人会说皇上过河拆桥。”
朱元璋点点头道:“谁还有说的?”
凉国公蓝玉奏道:“万岁,臣以为郁尚书所言很是荒谬。明教是立功不小,但此时的教众已非往昔,臣听闻他们夜聚晓散,多有不法之事。臣奏请万岁要严加惩处,立即取缔明教。”
礼部尚书杨隆说道:“明教如今教徒甚广,难免会良莠不齐有不法之徒作乱,臣以为应当区别对待,对不法之徒严惩,但也不能伤及无辜把整个明教一棍子打死。”
朱元璋一眼瞥见韩国公低眉顺眼站在最前面,他开口问道:“李善长,说说你的看法。”
李善长乃是安徽定远人,他在朱元璋最势微的时候投奔而来,一直负责军队的粮饷供应,由于他娴于辞令,明习故事。处理起政务来裁决如流,将吏帖服,居民安堵,所以很得朱元璋赏识,开国之初便把左丞相的位子给了他,并封为韩国公,位列六公之一,可以说是位极人臣。
但是李善长此人外表宽和而内心刻薄,随着地位的不断提高,便开始肆意骄纵起来,他颐指气使,凌驾于百官之上,渐渐地引起了朱元璋的不满,终于罢了他的丞相之位,把他赶到凤阳养老,并负责中都的宫殿监工工作。
几年之后,朱元璋却又把他调回京城,并把女儿临安公主下嫁给其子李祺,李善长便觉得自己的春天又要来了,正想东山再起之际,却遭到御史大夫汪广洋、陈宁的弹劾,说他:“狎宠自恣,陛下病不视朝将近十天,也不来问候。驸马都尉李祺六日不上朝,宣至殿前又不谢罪,大不敬,请付有司议处。”于是坐削李善长岁禄一千八百石,几及其半。李善长“自是意忽忽不自得”。
后来又因为胡惟庸的案子,李善长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胡惟庸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犯的乃是谋逆大罪。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和胡惟庸又是儿女亲家,有了这些关系,李善长总觉得自己头上悬着一把刀,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会人头落地,因此他一反常态,上下朝总是沉默寡言,以免祸稍有不慎祸从口出。
本不想多言,而今皇上却问到他,他只得开口。
李善长善于察言观色,他已然明白了皇上的意图,早在元至正二十六年,朱元璋在讨张士诚檄文中,明确写到:“愚民误中妖术,不解偈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甦其苦,聚为烧香之党,根据汝颖,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茶毒生灵,无端万状。”他把自己原先曾信奉的白莲教及弥勒教、明教等秘密宗教骂为“妖言”、“妖术”。
如今又在金殿之上议论此事,那意思就很明确了,朱元璋既然知道这种民间宗教的厉害,他又怎能放得下心来,难保以后不再被别人利用?李善长于是说道:“万岁,臣以为大明教早就该取缔,其实无论是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巫觋扶鸾祷圣书符咒水诸术,都应加以禁止。庶几才能使左道不兴,民无惑志。
不但要取缔各个邪教,而且应在《大明律》中以法律形式将此项禁令固定下来:凡师巫假借邪神,书符咒水,扶鸾祷圣,自号端公太保师婆,及妄称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等会,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或隐藏图像,烧香集众,夜聚晓散,佯修善事。煽惑人民,为首者绞,为从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