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外面的雨便停了,南均突然站起来,朝着虞倾一拱手,说道:“雨停了,南均该走了。”“你要去哪儿啊?”方才不过三言两语,虞倾就已经将南均认作知己,此刻知己要走,虞倾有些不舍。
南均望着洞外无边际的蓝天与大地,沉郁的心豁然开朗:“什么东西都无法束缚我去追求美好的步伐,我从小就爱游离四方,自然就不该局限在一个小小的山洞里。恩人你放心,若我们有缘,能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相遇,你的救命之恩我是肯定会报的。虞倾,恩人倾城之姿,凡见其貌者应当永生难忘。恩人,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江湖再见。”
说罢,南均便冒雨走出了山洞。虞倾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里面无尽的黑暗,想象着魔兽吃人的画面就觉得脊背发凉,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甩了甩微微湿润的头发,快速将火苗踩灭了也走出山洞,只不过走的是和南均不同的方向罢了。南均往南,虞倾往北。
这个世界有魔兽这种会吃人的奇特物种,就像恐龙时代的弱肉强食一般,若是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那就只能静静地等待毁灭,这就叫做“坐以待毙”。
走了一会儿,雨渐渐小了。半空中飘洒着微微的雨丝,虞倾望着远方的群山勾勒出来的水墨画,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我要去哪儿啊?要走到什么时候啊?”虞倾捂着肚子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山脊上有一个大大的村寨。清桐山山顶的泉水通过一条水渠汇入村子里的湖泊,远远能看见村子里的人三五成群地站在悬崖边上,隐隐约约能够听见村子里人声鼎沸,可以判定,他们现在正在举行某种仪式。这是个好时机啊,为何不趁现在过去蹭一口饭吃?
有了吃的就有了动力,虞倾活动活动筋骨快步向前跑去。
村子里大多数人们均穿着麻衣破布,唯有三个人装束不同于其他人,那三人眉心一点幽蓝,脸颊两部分别点了三个白点,头上戴着一根孔雀羽毛,羽毛的一端连着珠串,另一端绑在头发上。三人穿着青蓝相间的袍子,手中拿着一根长鞭。在三个祭师面前,在悬崖的边上,一个约莫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被铁链绑在一根石柱上,石柱上的字被她的鲜血染得模糊不清了。
“鞭刑毕,行剐刑!”为首的中年男祭师高声喊道,“上刀!”立刻有一女祭师举着一个盘子走上前来,那盘子里盛着一把被大火烤了两天的刀,此刻还散发出腾腾热气。少女的身上全是伤痕,但脸上却完好无损。男祭师手中握着布,抓着刀柄将烫刀在少女的脸前摆弄来摆弄去,却就是不扎进去。
少女无力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那把刀,她哑然失笑:“呵呵,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杀了我就没人能知道你的秘密了。大祭师,你杀了我娘,现在你又害了我爹,我的心可真是狠毒!”
“哼!那个老东西,此刻已经安息了,哦不,他是死不瞑目的,永不能安息。哈哈哈,别着急,现在本祭师就送你去陪他,你们一家人可以在黄泉路上团聚了。你要是敢把你爹的事情说出去,那么,本祭师肯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下去告诉你娘,我不会原谅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她的。”大祭师压低声音说道。
大家屏气凝神,整个村子鸦雀无声。男祭师扬起手,手起刀落,刀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却让所有人都能够听见。顿时,几百只眼睛一齐盯向站在一旁的虞倾,几百只眼睛都带着愤怒色彩。虞倾面无惧色,手中还拿着两块石头。
虞倾将一块石头抛至上空,又稳稳地接住,用略带挑衅的语气说:“你们想杀人啊?”“你是哪冒出来的野丫头?你想做什么?快滚开,不要妨碍我们进行祭祀。”村长拄着木拐杖走了出来,指着虞倾破口大骂。
他们在祭祀,那台上的少女就是祭品?古代真是封建迷信,竟然相信这种东西。虞倾在心中暗自腹诽道。
“我承认我确实是多管闲事,但是那女子犯了什么错你们非要以她为祭品?若你们说得出令我满意的缘由我便自行离开;若你们无缘无故就要杀她,那这闲事我便管定了。”虞倾喊道。
村长见虞倾没有帮手,单她一个女子,自己人多势众,也不怕她,语气不客气地说:“这女子罪孽深重,若我们再包庇她,我们也会遭到天谴的。昨日惊雷滚滚她爹不幸殒命,那就是上天给我们的告诫!我是这个村的村长,我肯定不能拿全村人的性命去做赌注。我们杀了她,只不过是让她在地下与她爹娘团聚罢了,我们有什么错?倒是你,妨碍我们的祭祀大典,你有何企图?”
虞倾低声叹道:“这个世界真是迷信,被雷劈死也算遭天谴。”虞倾看见祭台上的女子双眼中蕴含的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那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她与她,命运是那么惊人的相似。她也是被迫与父母分离,又落难于此地,虞倾也是一样的。既然命运相同,为何不对她施以援手呢?
“杀了就杀了,你们还要如此步步紧逼,最后竟然要施行剐刑,我看根本不是因为那女子克父克母,而是你们公报私仇!”虞倾将手中的大石头砸向男祭师的脑袋,好在男祭师及时躲开,可是那石头却滚落山崖。本来一块石头掉了便掉了,却没想到砸到了在清桐山下栖息的魔兽宝宝。
男祭师刚想要破口咒骂,却听见一声类似虎啸的嚎叫,接着远水森林便掀起了万丈狂风,直通清桐山的悬崖上。狂风卷起枯叶和尘埃,将污垢拍打在人的脸上。整座清桐山都在晃动,像是大地发出的哀嚎一般使人听了都觉得悲痛。
“完了完了,在山下栖息的鼻渊兽要上来了,大家快逃哇!”
骚动不安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接着所有人都齐声附和,然后撒开腿脚往村寨的方向跑去。大家都很害怕,所以不敢停下,脚下生风,推推搡搡。有些人在慌乱中被人不小心推下悬崖,无辜地成为了魔兽的美餐。三位祭师跑得最快,三根孔雀羽毛被吹得满天飞。大难临头,谁还顾得谁是自己的朋友或是家眷?
虞倾被村民们撞了好几下,看他们紧张害怕的神色,应该不像是在演戏,也许下面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被释放了出来。得知了事情的严重性,虞倾抬步欲走,却听见世灵的哀吟声:“救救我,别丢下我。”是啊,她也是个人,也会害怕,在危险面前也会彷徨无措。趁下面的鼻渊兽还没上来,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虞倾逆着人流,跑了回去,她搬起石头,用尽全力将其砸向铁链。
“算了,你还是走吧,你不走的话,我们两个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我叫世灵,你叫什么名字?我怕死了也不知道恩人的名字。”世灵闭上了眼睛,说,“我没有父母,你不同。”
“谁说我有父母的?在这个地方,我和你一样,无父无母,所以我才会救你。”虞倾命令道,“趁着链条松了点,我救你出来。我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反复砸了多次,铁链终于被砸断了一条,虞倾喜出望外,连忙丢开那条铁链,抓着世灵的双手,企图将她拔出来。
冬天的寒风加上鼻渊兽空中的冷气,狂风吹过只觉得瑟瑟发抖。鼻渊兽从远水森林里飞了出来,落在了悬崖边上。它的双眼变得猩红,眼球仿佛要裂开一般,外形和先前遇到的那只魔兽相差无几,它背上两双暗黑色的翅膀不断扇动着飓风,全身散发出物体糜烂的气味。
死神在逼近……
鼻渊兽垂头望着虞倾,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哼叫声,这一呼气,却将世灵身后的石柱给劈成了两半,就像劈柴一样。虞倾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还未来得及惊叹,就见鼻渊兽张开利爪朝他们两个人扑来。世灵被迫被虞倾拖着走,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向村寨,此时村寨里空无一人,更是鸦雀无声。
“世灵,村子里有什么武器吗?”虞倾回头望了一眼展翅朝他们飞来的鼻渊兽,慌慌张张地带着世灵躲进了一间木屋子。世灵的身上皆是鞭子留下的伤痕,血染红了她的衣裙,血还在不断外渗,她的额头上有层层冷汗密布。虞倾将世灵扶到长凳上坐下,给她倒了杯冷茶喝,又用自己的衣袖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
“我不知道,咳咳咳……”世灵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恩人,鼻渊兽就在外面,村子也没有后门,我们出不去了,只怕今日就要命丧于此。”虞倾扶着墙壁一阵乱摸,想着电视剧里的情节,突然发问:“你们村子里有没有可以通往村外的密道?”
世灵摇摇头:“这里不过是一个小村子罢了,怎么会有密道呢?”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慢慢变得火红,房屋上跳动着火焰,鼻渊兽眼里闪着红光;大片的绿草被烧,鼻渊兽飞在半空纵火,它的翅膀加快了火势蔓延的速度。
“你好点了没有?好点了我就带你逃出去。”虞倾开始焦急地跺脚,“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要拿着石头砸人的话这什么魔兽的也不可能飞上来啊,它一定是被我激怒了。”世灵瞥了背对着她的虞倾一眼,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从衣袖里抓住一大把钥匙,从外面锁住了门。
等到虞倾再回头时,世灵已经不见了,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虞倾大喊:“世灵你在哪儿?”世灵隔着一扇门告诉她:“我在外面。”闻言,虞倾快速跑到门前企图用手掰门,可惜门纹丝不动,虞倾拍了拍门,说道:“世灵你快把门打开呀,鼻渊兽就在外面,你不要命啦?”
“我爹曾是村里威望最高的人,我娘嫁给了他,生下了我。大祭师因爱生恨,就趁有一天我爹不在村里的时候偷偷将我娘杀死,那时候我才三岁。我亲眼目睹大祭师对着我娘怒吼,然后用双手掐死了她,只是那个时候我太小,不敢将此事说出去。昨夜雷声大作,我爹掌灯去楼下拿书,我躲在角落里,看见那盏灯在拐角处就熄灭了。大祭师将我爹扔到了井里,再不去过问。恩人,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我该怎么活下去呢?他们都死了,我再留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意义了。”
虞倾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安慰一个人,便道:“有,怎么没有?想想大祭师,他杀害了你爹娘,你就没想过要报仇吗?世灵,听我的,你快进屋来,外面很危险。”但是站在外面的世灵没有声音了,只听得见鼻渊兽的吼叫声。
没有听见世灵的惨叫声的虞倾以为她还在外面,就不断拍着门,问:“世灵,你一定有钥匙,你快进来啊,世灵,你在吗?”
不管虞倾有多么大声地呼喊世灵的名字,世灵她都听不见。她靠在木门上,半身都被烤焦,眼角还噙着一滴泪水,手上抓着一串钥匙,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她睁着眼睛去了,她看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就是一片灰蒙蒙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