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尚还挂着几分寒意,熙攘的集市已然人气冲霄,莘莘学子漫步在辽阔的官道上,急旷着意马心猿,神驰无疆。
官道路宽,可令五马并行,地面上,是被无数人踩过,已然磨去了棱角光滑的细沙,似锦朝霞,一位位苦学之士正乘凉于树荫之下。
“公子,你慢点,来得及的。”
“什么来得及,本公子没给你吃饭吗?快点走,没看见前面一排排的都是考生吗?我们都落后人家多少了。”
“公子,就冲你这学问,咱还是歇歇吧,哪有把人用一排排来形容的。”
“多嘴,当心本公子不给你饭吃……”
十年寒窗苦,一朝天下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鲤跃龙门,金榜题名的那一刻……
客栈内,难得的悠闲时光,不用提心吊胆的赶路,不用担惊受怕的防御追兵,众人望着窗外好像咸蛋黄一样热情洋溢的初阳,品茗闻香,好不惬意。
“公子,该吃早茶了。”
房间里,风吟艳,薪翛然正慢悠悠的穿着外套,吴若兰正端着一盆水款款而进,门外光影闪动,乃是雪柔儿正在习练太极拳功。
把铜盆放在一旁,吴若兰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瓜果点心,又泡了一壶茶放在桌子上,看着风吟艳慢慢悠悠穿衣服的动作,想及昨晚进客栈时众人同睡一间房,那店小二诡异的眼神,吴若兰脸上便是一红,恰此时云外霞光穿朱户,佳人笑魇,相熠生辉。
“吴姐姐你真好看。”
风吟艳把地上用来打坐的蒲团收起,背着吴若兰,而正是烂漫年纪的薪翛然却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看到吴若兰脸上彤云般的面容,上去两只手就是一掐:
“喔,感觉都能掐出水来呢。”
“你个小妮子,也不顾公子还在这。”
吴若兰一声娇嗔,伸手轻拍了一下薪翛然的手背,转眸偷望风吟艳一眼,发现风吟艳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的平淡……
“风先生,武飞涯和郝大通二人,好像已经离开了,我听不到他们房里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正值薪,吴二人嬉戏之际,一道倩影施然入内,寻声而望,雪柔儿正轻拂鬓角,拭去汗珠,因练功而流下的汗水润湿了衣衫,衬出一身曼妙的身姿。
雪柔儿推门而进,这称呼却是较之前却亦是不同。
“无妨。”
对此,风吟艳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反倒是吴若兰女孩心性,快人快语:
“走便走呗,反正他们二人留着也没用。”
薪翛然与雪柔儿面面相觑,均是暗暗偷笑,许是武飞涯在临清县为虎作伥多年,虽说他的职责只是保护娄友安危,可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也正是因此,这一路上吴若兰与武飞涯没少相互斗嘴,旁人听他们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再加上薪翛然这个打破砂锅的鬼精,倒也不觉赶路烦闷。
“走倒是没什么,只是两个大活人突然不见,给风先生说一声,看样子风先生已是另有安排了。”
雪柔儿亭亭玉立的站在风吟艳洗过脸的铜盆前,用水润着手帕边轻轻擦拭雪颈霜臂边说道,若说吴若兰是一朵空谷幽兰,雪柔儿便是一朵濯渠的清莲,美而不妖,只让人想捧在手心里呵护……
“客官,客官,已经开始设立问询处,可以进考场了。”
就在众人进食期间,忽听得房门外店小二大喊大叫,众人此时方才明白为何大柳王朝一大清早便人气冲霄,风吟艳为何让众人连番兼程,原来此时正值大柳王朝三年一度的恩科招榜,普惠天下士子寒门。
“我走了。”
闻听门外讯息,风吟艳放下手中《礼记》,拿起旁边一个小包裹便走出门外,融于滚滚人流之中。
朝廷设立问询处,顾名思义便是让一些寒门士子有一个询问之处,同时也会带领考生先熟悉一下考试场地,以免明天正式开考试时外地考生像无头苍蝇一样,不仅耽误考试,还乱了考纪……
“喔,阿风去考试了呢?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得做了?”
趴在桌子上,虽然刚刚睡醒,可薪翛然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旁,吴若兰拾起风吟艳摆在茶杯旁的《礼记》,细心的从怀里拈出一瓣洗净的花瓣,当书签夹在书里,而后把书皮皱褶处点点抚平,放于书案上,边做着这些,吴若兰边打趣着薪翛然:
“你想出去玩就直说呗,公子又没禁止你出去。”
“嘻,我这不是怕两位姐姐闲出毛病来嘛,我们一起出去吧,我都好久没有出去逛街了。”
闻得吴若兰之言,薪翛然立马如弹簧般从桌子上坐起,左手挽着雪柔儿,右手拉着吴若兰,半拖半拽的把二女拉出了街。
先后抢了三个人的钱袋,这三人都不是缺钱的主,而风吟艳一路上则花销甚少,不过薪翛然却是极俭,东瞅瞅西望望,可几乎并没有买什么东西,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她只是想感受一回这集市热闹的气氛罢了。
此情此景,倒是看得吴若兰与雪柔儿心中有些不忍:
“也苦了她了,一个半大孩子而已,却要遭受那种苦楚。”
“是啊,长在那种地方,却依旧能够保持思虑纯良,这可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那种地方,太压抑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们早已将这个受到无妄之灾的小女孩当成自己的亲人,如母如姐的照顾着她,看着薪翛然在一个便宜的首饰摊前挑着各种饰品却不买,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两位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咦,那不是阿风吗,他怎么在这?”
薪翛然逛而不买,就在她一饱首饰的眼福后回想起雪、吴二女,回头观望时,忽见二女身后,一身穿灰衫,背影极像风吟艳的男子正倚着墙角,似是在等什么人,薪翛然一声欢呼之下便急忙上前跑去,好似乳燕归巢般迅速来到灰衫男子身后,伸手一拍他的肩膀:
“阿风……啊,你你不是阿风,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欢欢喜喜的来到他身后,却不曾想待此人回过头来后,却是一个与风吟艳完全不同的一副神情:
风吟艳眼眸淡然,温润如玉,可此人虽面有菜色,双眸却犀利无比,好像蕴含着毒蛇的獠牙,锐利而阴毒,隐隐藏着愤世嫉俗,生无可恋的神色。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妹妹有些一根筋,并没有恶意。”
雪柔儿与吴若兰一拍额头,迈着轻盈的小碎步来到灰衫男子面前,低声赔礼道……
“阿哥,那木匠已经把轮椅修好……你们是谁……”
噌!
就在众人尴尬之际,从一旁的一间古色古香之屋跑出一个头束方巾,中性打扮的小女孩,看上去比薪翛然还要小一两岁,手里推着一把木制轮椅向众人而来,可恰逢雪,吴,薪三女呈三角状围绕在灰衫男子身前,而男子又扶着一堵墙,看上去好似三女将灰衫男子包围其中一般,这中性打扮的小女孩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生锈暗红的匕首,抛下轮椅快步朝众人赶来,同时嘴里娇喝道:
“你们想做什么!”
女子体态娇小,这嗓门却是比青衣花旦还要高上三分,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把一旁众人的目光吸引住,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害死猫的好事群众。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只是……”
“认错人了,走吧。”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围观着,三女立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正当她们欲解释时,反倒是当事人先开起了口。
灰衫男子声音沙哑粗旷,浑然不似他这个年纪应有,而薪翛然多日来与风吟艳出生入死,一下子便闻出推轮椅而来的女子手上匕首的味道,那是多次沾满了血腥,又多次被擦洗干净,如此反复方才有的一股血腐味道,至于是不是人血,她并未闻出来。
“哦,阿哥你小心,我扶你过去……全都给我让开。”
后半句,自然是对那些好事群众说的。
中性打扮的女子扶着她的阿哥,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薪翛然,手上匕首之所以暗红,是血在火的炙烤中一滴滴沁进去的,以她的眼里,如何看不出薪翛然会武?
习武之人,身上的肌肉都呈现着一种特殊的韵律美,这是因为长久锻炼的原因,这种韵律美,会让武者在一瞬间进入到最为完美的战斗状态,即使不热身,也能够顷刻间予以敌人最沉痛的打击……
“阿哥,那三名女子身上的肌肉韵律……”
“不太像,太极禅父亲也教过我,她们虽然气质有些符合,肌肉间的排布却似是而非,江湖上奇人异事无数,或许也有人创出了这等以慢打快的武功罢……”
女子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阿哥渐行渐远,而在他们身后目送二人的三女,却是一脸茫然,因为单从背影上看,此男子的确与风吟艳非常相向。
“一个误会而已,算了我们回去吧。”
雪柔儿看出了此时薪翛然的兴致不高,率先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氛围。
“嗯。”
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薪翛然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的往前走,身后跟着面面相觑的吴,雪二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那小姑娘一言不合便拔匕首的举动,恐怕又让她想起了以往的经历吧……
“怎么了?”
就在三女逛完集市回客栈时,发现风吟艳早已回来,而当他看到三人似乎颇有不快时,开口问道。
却不曾想,薪翛然对他的一番解释,反倒令他心头巨震,心中如涌波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