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逃出生天,未稳身形,二人便被身后山石崩塌所产生的气浪扫过,薪翛然由于之前被风吟艳护住,体力消耗甚少,风吟艳则是身心俱疲,身形不断的晃悠打颤,好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而看着风吟艳的狼狈模样,薪翛然却是掩嘴轻笑着。
“咯咯咯。”
“你笑甚么?”
薪翛然无故发笑,倒令风吟艳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我笑你啊,逞英雄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当时你为什么不赌一把呢?”
笑魇如花,一双眯得好像月牙儿一般的眸子晶晶的对视着风吟艳,风吟艳之前神经紧绷,与人僵一战虽只出一剑,却凝聚了他全部的心神,如今只觉体虚气短,头晕目眩。
感觉着自己此时的虚弱,风吟艳也不自觉的暗自苦笑,片刻后,才回答了薪翛然的问题,答案很简单:
“赌不起……”
“以你的聪明才智,又怎会想不出那山洞与人僵的关系?”
“是啊,就像饿了想吃饭,困了想休息,与人僵一战,精神提到极限,耗尽了我全部心神,之前它一死,心头松懈,反倒忘了,那山洞乃一片白地,却被他改造成绝狱之地,自然是与他息息相关,生死共存的。”
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感叹自己心境修为还是不够时,突然间没头没脑的听了薪翛然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一句:
‘这样才对嘛。’
耳朵有些发花,风吟艳一时却是没听清,下意识反问道:
“什么?”
“啊?”甫一出口,薪翛然便心里一突,好在风吟艳并未听清,心里暗自庆幸之余,薪翛然羞红着脸紧忙的迅速摇头,对风吟艳微微一笑,一脸乖巧的样子:
“没什么,你快休息会儿吧。”
“哦,”薪翛然不愿多说,风吟艳也就没问,就近寻了一处树荫,便开始盘膝打坐了起来,以求尽早恢复元气。
看着在树下一脸宝相庄严的风吟艳,薪翛然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你要是跟神仙一样,能够什么错都不犯,那我可怎么办呀?’
……
“应该就是这里,快,两人一队,到附近找找。”
一步踏入后山,阳光照在地上一共有四道身影。
武飞涯眼如鹰隼,快手一扬,便决定两人一组,一男一女,分左右方向相互交叉寻找,可未待他将命令颁布而出,眼尖的郝大通遥遥一指,将众人视线引向前方树下一道黑影,瓮声道:
“快看,那有一个人,背影像不像他。”
“在哪?”闻言,武飞涯凝眸,朝着郝大通所指之处顺势而望,不消多时,只见他反手抽出背上长剑,朝众人低声道:
“准备战斗。”
话音一落,武飞涯便带头慢步徐行,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郝大通更是将雪柔儿,吴若兰儿女护在身后,四人形成的队列,就好像保护着幼崽的老母鸡一般谨慎,走的近了,更加确定树下盘坐之人乃是风吟艳,可对此,他却更加小心了,吴若兰问道为什么?武飞涯却说:
“他的实力你们也清楚,当初硬接娄知县一招而不落下风。一般来说,县里最强大的战力便是一县府衙,可现在观他情形,是什么样子的力量才能够将他伤得这么重,存呼吐气间时断时续,若有若无?”
“你是说……”
“嘘,现在……”
一旁听得武飞涯结论的郝大通刚想问些什么,却被武飞涯打断了话,而不巧的是,就在武飞涯想说话的时候,从旁一道娇俏的声音也打断了他:
“你们在这做什么呀?”
“阿薪,你没事啦?”
辨音识人,吴若兰与雪柔儿当即眼眸一亮,秋水般的双眸寻声望去,薪翛然正站在一旁抱着一些野果好奇的看着他们四个。
薪翛然亦是心有玲珑之人,听得吴,雪二人惊喜的询问,稍一寻思,便已想明了前因后果,想到自己累及两位姐姐心中牵挂,面上亦是有些过意不去,轻起丹唇,柔声解释道:“是啊,的确发生了些一言难尽的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我们走吧。”
“你们没遇到什么危机吗?为何风先生好像受伤了……”
“你没听到薪家妹子说了一言难尽吗?阿薪我们不理他,走吧。”
武飞涯话未说完,对他向来没有好感的吴若兰当即快言快语,顶回了他的满腔疑惑,挽着薪翛然以及在一旁偷笑的雪柔儿一个迈步就向风吟艳走去,郝大通紧随其后抛给了武飞涯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于是武飞涯再一次悲催的被众人华丽丽的无视了……
“阿风,你好歇了吗?”
坐如老僧入定,静如浮云观海。双耳一动,闻得道道脚步声渐近,风吟艳气散百骸,精游紫府,缓缓睁眼,双眸润泽如玉,再无蛰人之光,方才山洞一役,令他收获良多。
而见风吟艳神智苏醒,薪翛然唇吐幽兰,关心道。
其实,她二人出来山洞外已有些许时长,风吟艳之前早已调养好,如今不过是闭目小憩,若是风吟艳身上伤重,她也不敢随意的走动的,在最虚弱的时候睁眼一瞧,最期盼之人却不在身边时的无助彷徨之感,她最是身有体会……
“嗯,没事了,你们怎么来了?”
接过薪翛然递过来的果子,风吟艳在衣服上随便抹了两下,边吃边向武飞涯问道。
“之前在寺庙外,我们遇见了雪柔儿与吴若兰,询问之下才知道薪翛然被抓走,我们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你回来,于是就准备来找你们,刚好听见这边轰隆隆的,就过来看看。”
“嗯,人齐了也好,这里好像有条山路直通帝都,休息一下就走吧。”
说着,风吟艳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古旧的地图,而一直都跟随着风吟艳左右的薪翛然却是没见过这张图,好奇之下探过头来,问道:
“这张地图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之前离洞时跌了一脚,从西蜀二人身上掏来的。”
“你也不是很迂腐嘛……”
日将落,众人神色莫名,纷纷起身赶路,惊骇者有之,沉思者有之,斗志燃烧者有之,而这一切,皆因风吟艳与薪翛然的一次对话,令他们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阿风,那个人僵说的剑意,是什么东西啊?”
薪翛然甫一出口,便震惊了武飞涯:
“什么,剑意?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难道真的存在?”
武飞涯以剑为武器,是以震惊无比,郝大通这个五大三粗的虽然也身为武者,但反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而风吟艳闻言一愣,思考半晌后方才回话:
“剑意,就是一颗练剑的心,修的什么心,练得什么意。”
“那你掌握剑意了吗?为什么之前那头人僵很震惊呢?而且为什么你之后并没有在用剑意与它相拼呢?”
“想要悟通剑意,先得要明白为何出剑。至于之前那一剑,只能算伪剑意,我的境界不足,发挥不出真正剑意的威力,之所以能够发出,不过是因为它杀戮过多,引起那些枉死冤魂与我心意的契合。”
“只是伪剑意啊,我听你们说那人僵是先天高手艾,你那一剑都让它那么害怕。那要怎么样才能练剑心和剑意呢?”
“就是我在教你练太极剑时说的那些话。”
……
如果仅仅只是剑意的话,或许众人还不会如此惊骇,可一听说风吟艳居然与先天高手过过招,就再也无人可以保持淡然姿态,尤其是武飞涯,眼内的迫切似乎燃烧成火焰一般,双眼灼灼的望着风吟艳:
“请再说的清楚一点好吗?”
“这些对你而言太远,未免你在大柳国都寸步难行,我先传你掌控力道的法门,”面对武飞涯的疑惑,风吟艳并没有为其解答,而是传了他另一套方法:
“事实上,对于力道的把握,亦是有着一套分布的方法,就好像后天武者分为九重一样,为了便于鉴别自身对于力道掌控到何种程度,古人亦是对力道划分了三个小境界:
举重若轻,拈轻拿重,轻重自若。
举重若轻者,不会在泄露丝毫力气,每一招每一式,用劲几何无不明细在心,先秦古籍《山海经》有载,当年炎帝之孙共工与皇帝之孙颛顼为争帝位大打出手,仅因泄露一丝气力,打断不周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此所谓共工怒触不周山;”
【语气略停,风吟艳直身而起,衫舞发扬,持剑淡淡说道:
举重若轻,力气不泄,神完气足;
微眯双眼,一抹润泽自眼中闪过,右脚前踏一步身成弓状,虚手画圆右手持剑,自斜下平举至前胸,目视远方,陡然间,一抹星芒如黑夜朗星般在众人眼里绽放,不见风吟艳有何举动,只是自右臂手腕下一抹白光闪动,剑尖一抹气芒激射而出,飞至丈尺之外,洞穿一株百年老树后如清风般消散无踪,洞口食指粗细,边缘平整毫无裂缝外溢,洞穿整株大树而不伤及其他地方,足见对于力道掌控是何等精细。
虽然这一剑并不是针对场中任何一人,但所有人无不觉寒风如针。
“剑气!”
武飞涯激动的大吼着……】
不过风吟艳却并未为他而停止举动,剑锋一转,再度开口朗声而言,似乎并未因之前的一剑而有丝毫疲累:
【拈轻拿重,身如烘炉,气冲霄汉;
武者间或有流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可这快,又要快到何种地步,才能不破?才能被称之为快?
答案只有一个,比对手更快便可——江是对手,断江;海是对手,分海……
手势不停,搂膝拗步,胸前衣衫飘荡,握剑手指神光隐隐,眸与发激扬:
身如烘炉,五内俱焚,蒸腾如海,气冲霄汉,涓涓细流,亦可匹敌江海。
语毕,风吟艳手指拨弹,如琵笆连弦,掌间劲力一吐,在众人欲狂的目光中,风吟艳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飞于十步之外,劈向一颗人高大石,只听耳中一声轰鸣,巨石一分为二,切口处亦是光滑平整,很显然此一剑更是继承了上一剑的基础。
而后木剑回手,风吟艳轻抖剑花,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中,他负手而立,并未进行第三次演武。】
……”
“御气飞剑,十步无敌!轻重自若呢?”
武飞涯面色激红,如醉酒壮汉,别人是饮酒而醉,他是观剑而醉。
前两剑,已让武飞涯大开眼界,他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观看第三剑,可惜,风吟艳却并未继续下去,调匀一口内息后,淡淡出声:
“我义父有言,人这一生,约食九吨食物,食物量尽,则寿终。同理,心量不够,也难以消化精神食粮。
此两剑,已足以纵横国都,子不语怪力乱神,心境不够,无法接纳更多讯息。”
“这就是力道三境吗?”
武飞涯欣喜欲狂,虽未看到第三剑,但他亦觉无憾。
“这是力道一境。”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举重若轻,拈轻拿重,轻重自若,这只是第一个境界里的三个小层次,而已?!”
“走吧,该上路了。”
风吟艳摇了摇头,并没有理会武飞涯脸上癫与喜交加的表情,亦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带着若有所思的薪翛然,当先向地图内的山道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