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雕龙画凤的寝宫之内,笙歌阵阵,八佾之舞如蝶戏蜂游,和丝竹管弦之乐。
粉帐中,一道邪魅的笑容绽放在清风微扬下,左右手各在一名不着寸缕的侍女身上游走,指尖轻柔是滑过她们平坦的小腹,用手指的触感来品尝她们曼妙的身姿,嘴里纠缠着二人用樱唇喂入的波斯葡萄,芳郁的果香混合着少女身上淡淡的酥香,赤舌不断的卷动索取,帐帷里一派旖旎。
“白衣卿相,有点意思。”
邪魅男子一头翠发随意披散,敞胸露腹,手里把玩着一张由信鸽传来的字条,妖如夜星的眼角扬起一抹笑意,不见他有何动作,只是嘴唇微微上下张阖,闻不见音,但见门外一道黑影如风逝去,越过王府朱墙,混迹于巷外人海消失无踪,而寝宫中,歌伎舞女身披雪纺粉纱,这靡靡一景丝毫不为外事外物所惊扰。
原来,此邪魅男子竟是以自身深厚修为,以内力逼音成线,直将命令送入手下之人的耳海之内,故而虽然命令已出,这寝宫之中,依旧颠鸾倒凤,歌舞齐平。
而此景,不过是帝都内的冰山一角,宫里宫外,文臣武将,军机处,内阁……乃至天下文人归心的翰林院,国子监,无一不是暗潮汹涌:
“哼,消息都传到了,还不快给本官抓人去,非要本官亲自动手吗?”
“《黄金榜上》,《湛湛长空》,《老夫聊发少年狂》,此三首颇有古词之风,却为何都不题名,若冠上词牌,少不得也是一个拔萃翰林,名动京都的文采。”
“前一首,以百年前薪家浪荡子外号为引,这是明明白白的想告诉我们他所在之地,巧的是,这外号正是他义父送给那个浪荡子的称号。可后两首,却全然不是他一个九岁的孩子所能做得。这小子,当真有点意思……”
风云际会的京都,各方首脑的桌子上纷纷摆着一份资料,资料的内容惊人的一致,不过区区的两天,他们已然把风吟艳的衣食住行统统查个底儿掉,而且这些手握实权的高层不约而同的,对风吟艳都是一个评语。
或许,在这些常年勾心斗角的老狐狸眼里,风吟艳耍的这点小把戏,也就配得上一个‘有点意思’的评价了……
这是声色犬马,夜夜笙歌的大柳国都,而远在万里之遥的一处瘴气沼林里,两道衣衫褴褛的瘦小影子不断的喘着粗气,周围是一堆飞鱼服,绣春刀打扮的人正将他们团团围住:
啪,
“杂碎,你们倒是继续跑啊。”
两道清脆的耳光不分先后的打在这两道瘦小身影的脸上,用力之大,使得他们脸上的指印清晰可见。
“你叫什么名字?”
雪长青左手撑着腰,虽然右手因多日苦斗而痛极发颤,可他一双眼睛依旧如野狼般桀骜。
“呦呵。”
雪长青这一问,反惹得这动手打人的锦衣卫一声冷笑: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锦衣卫薛豹。”
“薛豹是嘛,老子记下了。”
开口的是薪焰。
正当薛豹闻言,转过头去时,猛然间薪焰一口混血的浓痰呸在了他脸上,薛豹脸上惊愕懵现,随后怒极上前,一把扼住薪焰的脖子,将他从地上一下子举到半空:
“小子,你是在找死。”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好像鞭炮般炸响:
“儿子,没吃饭吗?要不要老子多赏你两口痰呐。”
可无论怒极的薛豹在怎么打,哪怕薪焰脸肿如猪,口齿不清,可薪焰脸上那抹令他厌恶的冷笑,始终未曾消退:
“上头有命令,小子,你在赌我不敢杀你,可你要清楚,见不了血,我能让你终身残废明白吗!”
呼吸着林中瘴气,虽有内功护体,可依旧免不了在瘴毒的影响下有些心烦气躁,可就在薛豹抽出绣春刀准备教训教训薪焰时,忽然间,林外响起一阵震耳的马蹄声。
能配派遣出来的无一不是锦衣卫中的精英,这一行人立马听出这是大食名驹,他们锦衣卫独有的传讯马匹,不消多时,一道策马之影已然撕破瘴气,来到他们面前:
“上头有令,发现前朝叛党风清烛之余孽,尔等立刻与我前去捉拿。”
‘风清烛,前朝太师。风吟艳居然是他义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头儿,既然如此,这两个杂碎就没用了吧。”
就在雪长青听得来人之言,正心下疑惑之际,陡觉一阵如针寒气吹来,全身上下像是悬在一个针笼之中,抬头一望,正见薛豹与他对视,眼中那无休无止的杀机毫不掩饰,将他连同薪焰统统笼罩。
薛豹刀比嘴快,就在他说话之时已经拔出绣春刀朝着薪焰砍去,这一势大力沉的攻击即将临身之时,从旁斜飞出一杆烂银长枪,枪之主人手抖梨花,拦住了薛豹这一刀,同时声音淡淡传出:
“放长线,钓大鱼,走。”
绣春刀是锦衣卫的标志,但不代表所有锦衣卫都必须用刀。
马上之人说完话,双腿一夹马肚便急速离去,薛豹恨恨的看了薪焰一眼,与其他同伴一起施展轻功追在首领身后,累极的雪、薪二人,当即直接躺倒在地:
“没想到啊,又是他救了我们一命。”
“薛豹为什么不杀我们?”
……
“若我们没死,必会想法子联系他,若是锦衣卫的人捉不到他,还能循着我们这条线索,只是,他也太小看我雪长青了……”
千里之外的动荡,皆因他而起:
“你是在撒娇吗?”
风吟艳冷眼直视,眸中漠然,毫无人间色彩,直盯得薪翛然紧咬贝齿,面色俱白:
“当然不是,我只是……”
“既然不是,”风吟艳冷冷的打断薪翛然的话,转过身直面敌手,不在与她对视,只是微微偏头,眼角的余光冷漠无情:
“好好活下去,别让人轻贱了你。”
说完此句,风吟艳便持剑横于胸前,默默的提升自己的气势,不在看着薪翛然,也再,不发一言,只余身后一双眸子淡然,心中屈苦,将那未说完的话,一点点默读了出来:
‘我只想你平安的……’
山洞前,人僵双臂环胸,一脸玩味的看着风吟艳: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好一对儿苦命鸳鸯啊,还挺感人的,小情侣我杀过不少,像你这样不懂怜香惜玉的还是头一个,也罢,既然你要舍生成仁,我成全你。”
沙哑如破锣在地上摩挲的话音刚落,风吟艳兀然只觉浑身一紧,周遭阴气猛然暴动,不断的对他进行压缩束缚,霎时间只觉得身处深海之中,无尽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五感六识全部被周遭阴风禁锢,甚至好像连眨一眨眼都觉得十分费力。
‘这绝不是后天武者所能有的威势,难道此人生前乃是先天高人,可惜我当初灵智未成,不敢多看前朝旧事。’
浑身的骨骼被四周无形的阴风不断向内施压,阴风中的寒气从风吟艳的毛孔鼻嘴里不住的钻向他的身体之中,身体如灌铅汞,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甚至就连思想都渐渐的在被这无孔不入的蚀骨寒气所冰冻。
“咦,好像还有两只小老鼠,说起来,把这小子引进来坏我好事的,你们两个也逃不了干系吧。”
就在这实力深不可测的人僵想要一点点碾碎风吟艳的骨骼,将其折磨致死时,忽然间鬓边两道疑似耳朵的血肉模糊之地动了动,玩味的视野立时变得狠辣非常,手指凌空一点,空气中四散漂浮的阴气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拧成麻绳一般,将隐于一旁暗处的那师兄弟二人一下子揪到了他面前。
“不可能,我们与你隔着数丈之远,单凭内力是绝对无法离身这么远的,凌空御气,难……难道你是先天高手?!”
本想紧随风吟艳,在暗中进行偷袭,可没想到一来便发现之前那一幕,无论是风吟艳之前那惊才绝艳的那一剑,还是这个人僵的手段,都令他们心中升起一抹无力感。
本来还在暗中庆幸二人激斗,没有发现自己,没想到风吟艳如此脓包,过不了两招便被人给擒下了,见势不好想要逃走的他们,立刻便被人僵捉来此地,想及人僵这瞬间制敌的手段,更令他们心中惊骇欲绝。
“前辈,前辈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误入宝地,还请恕我小子二人肉眼凡胎,不识尊容。”
人僵只是从暗中把二人揪出,却并未像对待风吟艳那样束缚他们行动,如今看着这二人想地上磕头如捣蒜的一脸贱骨头相,更是满眼不屑。
“你们听过比干剜心吗?”
许是百年压抑,令这人僵玩心大起,他并不急着杀死这二人,而很是享受这种掌人生死的感觉。
“比干剜心,商纣的那个比干?”
二人不知人僵为何突兀的提起此事,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
“正是,”人僵对二人赞许的点了点头:
“商纣妖妇妲己,为除眼中钉肉中刺,谎骗纣王自己身患重疾,需以比干七窍玲珑之心为引入药,纣王昏庸无度自是应允不及。而太公姜尚早已算出比干有此一劫,便给比干一张符纸予他自保。
比干入宫,果然被纣王剜心做药,他以姜尚传授救命之法,剜出心后,将符纸融于水饮尽,紧接着骑马而逃,路上予到一位卖空心菜之农妇前,询问道:
【菜无心能活,人无心能活否?】
谁知此妇人乃是妲己所化,自是说不能,于是比干仰面一呼,化脓血而死。”
人僵宛如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他们是否已知道这典故,依旧是涛涛不口若悬河,而二人为求活命,也装得一脸津津有味的样子,待人僵说完话后,未及二人拍马夸耀,人僵话风一转,手指风吟艳,森森说道:
“此子被我封住五感六识,听不见我们之前的谈话,今日我们不妨便做个游戏,我便效仿古人,让我剜出你们两人的心,而后我撤去此子身上的阴风锁,试试看他又是怎样一番回答,可好?
咿,确实好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人僵自言自语,丝毫不给其他人开口说话的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