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法倒行逆施,虽本意是好,却只是凭空臆测,毫无事实依据,风吟艳虽侥幸使出,可这代价,也是巨大的。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背着风吟艳艰难跑动的薪翛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感受着耳畔边愈发微弱的呼吸声,她急得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她不敢让风吟艳就此沉寂下去,她想要不停的向风吟艳询问问题,什么问题都好只要风吟艳不在沉默,因为她害怕那道几近于无的呼吸声在那么一刻突然会真的停止,她害怕自己心中好不容易寻到的港湾就此离她而去;
可她又不敢无休止的问下去,她害怕风吟艳没有充足的时间休息,她害怕因自己的喋喋不休让风吟艳没有办法好好休息,厌烦自己。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可欲问,亦是无法问;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良久,一声微弱的颤息声,令她即将崩溃的内心重新焕发了光明:
“沿着河流沿岸向下走。”
风吟艳趴在薪翛然削瘦的背上,看着前面这个个头还不到他肩膀的瘦弱女子,他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小女子,是从哪里来的力量,才能够支撑起他的重量,背着他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一天一夜。
起初,他们跟着太阳的方向走,离开了那座设有结界的荒山,可或许是薪翛然太过慌乱,她竟是忘了她是跟随夕阳的方向走的,等走了大半天之后方觉不对;
后改变方法,采取树木枝叶的生长走势,以枝繁叶茂的方向走,可他们原本就已因为慌乱过度选错方向,这如今一走,无亦于是错上加错。虽然在晚上,可以借助北斗星位进行方向辨别,可……可她不懂啊!
唯一一个懂得星象方位的风吟艳,又是日日晕厥,趴在她的背上大半天都不会动一下,若不是耳畔边那偶尔传来的微弱呼吸,她甚至都觉着风吟艳已是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如今风吟艳终于醒来,她心中情绪激荡,盈眶的泪珠终于是止不住束缚滚滚滑落。
不过她并没有拖延太多时间,手背往眼睛一抹,就急忙转头看向风吟艳:
“你睡了那么久,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果子吃。”
“不用了,找点干净的嫩草,将就着填补一些罢。”
“哦,那我先把你放下来,然后去找点水和草,顺便生些火暖一暖。”
如今,时值正午。
可薪翛然却说要生火取暖!
其中辛酸,自是不足道。
薪翛然找到一颗比较阴凉的大树,将风吟艳背靠大树放在地上,刚把风吟艳从背上转移下来,她便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下子维持站立的身形,瘫坐在地。
不过她只是休息了片刻,便起身前去寻找河流水源,她可没有忘记风吟艳的话,当然,在找水源的路上能够找到一些野果野菜什么的,就更好了,虽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等等!”
可就在薪翛然即将离去之时,风吟艳却喊住了她,原本以为风吟艳会有什么交待要告诉她,可薪翛然等了良久,却只听得风吟艳一声长叹:
“没事,你去吧。”
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薪翛然眨巴了几下眼睛,迷糊着转身又走近了树林,而看着薪翛然转身离去时的迷茫背影,风吟艳心中长叹一口气: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看着旁边一颗被折断而露出嫩芽绿枝的杂草,以及一剖带着些许湿意的新土,风吟艳眼神凝实,心中实难平静……
天牢里:
“无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男子正面色冷峻的站在天牢门口,看着眼前过往之人正急匆匆的在打扫着战场,血液在地上汇聚,将整个广场染成了暗红色般的绸缎,而在男子一旁,无影正跪倒在地,不敢抬头,接受着身前之人的询问。
而无影闻言,便将同样跪倒在他身旁的一名较年轻男子推到威严男子的面前,并回答道:
“大人,我本派遣此人去看守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他的回信也都诉说着一切正常。事实如何,属下也不清楚。
我依照大人之意,匆匆来此提醒棉仁侯爷计划有变,谁知突然间耳中一声轰响犹如大地春雷,随即只觉脑中一阵沉重袭来,便再不记事。待得属下醒来时,便已发现大人来到天牢。”
无影缓缓的将自己在这里的一切感触见闻悉数说明,却不曾想,耳边传来了一阵充满怒气的喝声:
“哼。如此模糊不清的回答,你也敢向本座回禀?”
“大人恕罪。”
无影低着头,言语间不敢有丝毫冒犯,因为他清楚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杀气……
“若不是念你跟随本座多年,忠心耿耿,就凭刚才那番搪塞之语,你早已身首异处……他,就是你派遣监视那小子的心腹吗?”
“是。”
跟了几十年,这个老主子的脾气无影是一清二楚,趁早将知道的都交待干净,或许还能够有一丝活命的可能,若是藏着掖着,干那阳奉阴违的勾当~
身前这主子从来都是手起刀落毫不手软……
威严男子转过头,双目凝视着负责监督风吟艳一切行为的无影心腹,他凝视良久,仿佛看穿了什么,在一瞬间从斗篷里深处大手,五指成钩当头罩下,而后在无影心腹的头顶上好似抽丝拨茧般缓缓的从天灵盖处一点点的抽出一道虚拟的白光。
这道白光并不强烈,光芒甚至微弱都可与风中残烛一比,可却十分坚韧,无论任由威严男子如何加大力度的抽取,它始终都是不缓不慢。
及至当威严男子把这道白光全部从无影心腹的头顶上拔出时,白光顷刻间化为虚无,飘散在这片虚空,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仿佛空气中的血腥味道都淡了许多,一颗原本因为任务失败而暴躁的心,逐渐的平复下来:
“本座没记错的话,此子是你的侄子吧。”
“是的。”
“不怪你,你起来吧。”
威严男子闭目良久,方才缓缓说道。
而听闻这句话,无影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不怕死,但并不代表他愿意死,若是他死了,一些没办好的身后事,或许就会因他之死而乱作一团。
“他是中了一种秘术,这才晃言模糊,思绪不清。这门秘术煞是奇特,不会伤人,反而好像还能够培塑人的品德心性。可谁会给监督自己之人下如此功夫,可疑,可怕……”
薪翛然在林子里到处跑,听着风吟艳的话,她时不时的便在地上摸一下泥土,根据土地的干湿程度,来判断距离河流的远近,可就在她惊喜的听到耳边有河流声响,准备沿声而寻时,她却突然在丛林中看到了几个闪闪绰绰的人影,急得她慌忙隐藏在草丛之中。
“大人,您这么多年,受苦了,属下办事不利,这么多年来,才找到你的藏身之处。万望没想到,那个畜生竟敢如此对待自己的哥哥,这回大人您已被救出,重见天日。现在只需您振臂一呼,我们一干老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谁!”
说话之人越说越激动,言语间一个措辞不及,竟是把自己的身份不慎暴露了出来,薪翛然虽久居深囚,却也多少有听闻大柳这八年来的朝政惊变,听到这伙人大有兴兵造反之意时,心脏不争气的跳动了几下。
可就是这一微小的破绽,让这些自称年迈的老臣一下子就发现,薪翛然当即暗道一声不好,转身就准备逃跑时,一个人移形换影般就来到薪翛然面前,当下便掐住了薪翛然的脖子,其力道之大直接将薪翛然凌空提起,让薪翛然瞬间就因喘不过气而憋的面色通红。
她试图在此人的手里挣扎,用手拍打此人扼住她咽喉的臂膀,可只觉拍打在石头上一般,反而震得她手掌生疼,就在此人欲将薪翛然灭口之际,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道削瘦的人影由远及近缓缓而来,站定在所有人身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口吻:
“放开她!”
他口中虽然如此说着,可眼睛却是看都不看那个欲下辣手的人一眼,他的眼眸,死死的盯着被人群围在中间保护的那名老者。
老者浑身伤痕累累,胸前背后不知被穿过几个大洞,披散的白发,流脓的伤口,竟与那天那名被关在后山小木屋里的老者一模一样,虽然自始至终,风吟艳没有看到过这名老者的相貌,可冥冥之中,风吟艳敢肯定此人正是那名木屋内的老者。
果不其然,老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证实了他的身份:
“小友,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风吟艳与这名木屋老者相互对视,老者摆了摆手,示意那名随从释放薪翛然。
而遭到释放的薪翛然立刻被那名随从像小鸡仔一般丢在地上,薪翛然不敢停留,紧跑几步来到风吟艳身边,而那名随从亦是回到那名老者的身后。
“咳咳,咳咳咳……”
薪翛然回到风吟艳身旁时,肉眼可见她的脖子已经泛起了一片淤青。
“小友,你伤的很重啊?”
老者看着风吟艳不理他,也不理薪翛然的一副淡漠表情,也不以为意,依旧率先开口,好像邻家老爷爷的关切询问。
“从何得知?”
风吟艳亦是淡淡回答,仿似二人如今在品茗论道一般,忘了自身现在的处境。
“你若不伤重,要么就不会让同伴置身危险之中,早在我这名不懂事的属下面前抢先一步早把同伴就走,要么,便不会这么急忙现身,而是应该躲在一旁观察我等在此聚集的用意。以你的眼力,自是看出了我这名属下若想置她于死地,你是根本没有开口阻止的机会的。
你之所以不合时宜的出现,便是因为你伤重到无法有把握的救下你这名同伴,所以才如此焦急现身,不是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