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得救了,在被拖上来的那一刻,戚小影紧紧抱住了他,低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
烬一把拽过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转身将其抛向阿锦,“将他带到船上去!”
而后,他又带着戚小影一跃飞身至那晃动的残破璃宸宫的天台之上。
“天要亡我族,天要亡我族啊!……”王悲愤的高喊着,眼看着自己的族民鲜活的生命就这般被无情的活活吞噬,他却毫无办法……
二人的突然飞身而至,王抬手向他们挥了挥宽大的衣袖,双目中溢满难言的情绪,脚步也开始向后缓缓退着,“你们走吧!烬儿,是为父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母后。你的母后长眠于此,我要留下来,守着她……”
唇角露出一丝浅笑,撑开双臂,闭上眼睛,缓缓向后倒去……
“父王……”烬狂吼一声上前,但终究还是两把抓空,他就那般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父王坠落于地缝的深渊……
“父王……”第一次,他落下了泪,晶莹的泪珠飘荡在空中,映射出缩小版满地疮痍的人间炼狱……
……
最终,那条逃生的船上只承载了十几个海巫族之人。
这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有人被无情的吞噬了鲜活的生命,有人不愿上船,誓死留在这片即将消逝的土地之上,也有人为了爱,将自己的灵魂掠离,世代守着他的爱……
透过波涛起伏的海平面,眼看着那陆地即将完全沉没,从眼前彻底消失。戚小影的心狠狠地揪着,一股难言的酸涩痛心之感在她心脏处涨的满满当当。
她的到来,难道就是要让她亲眼见证这块海巫族之地的无声沉没吗?
这曾是个多么美的地方,如世外桃源一般……
而此时,它竟沉没了,沉没了……
而这一切却是发生的那么突然,毫无预兆。
一只温暖的手掌将她的手裹在其中,她转头看向身边之人,“夫君……有件事,我一直都未曾告诉过你……”
“是何事?现在是想告诉我了么?”烬将她揽在自己的肩头上。
“算了,已经无所谓了!”轻轻抬起自己的左手,将袖口撩起,“这个玉环,本不是属于我的,若是没有它,我的生命或许就会是另一种形态……我的世界中没有你,你的世界中也没有我!……”
“姐姐……”另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襟,“我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戚小影看向那个一脸稚嫩的少年,“人类的地界吧!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去。”
“姐姐就是人类,人类的地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那少年再次问道,一派天真无邪。
“人类的地界……当然也很美,很繁华,人很多很多……”
“烬王子殿下,你也是在人类地界长大的,人类地界究竟是什么样的?这个姐姐说的,我听不懂!”
“……到了你就自然知道了!”
“……”
“你可以去问问他们几个,他们曾经也去过人类地界的,而且还不止一次。”戚小影向一旁指了指。
“哦!他们是修上主的人,可是……这条船上却没见修上主……”
……
船在海上漂迫多日多夜,其间遭遇过各种风浪与危险,船上的人被折磨的疲惫不堪,不过,好在他们都躲过了一劫又一劫,在某一天终于靠岸,抵达人类地界。
风雨过后,总是会有晴天的。
这是一处无人海岸。
在众人都陆续下了船之后,戚小影拉住烬的衣袖,双眸中闪烁着琉璃之光,“夫君,我们去浪迹天涯吧!天地之大,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烬望着她,良久才开口道:“好!一切都依你!”
……
天空中飘起羽毛般的大雪,很快将整个大地都覆上一层银白之色。
天气骤冷,街上行人减少,偶尔有马车经过,在雪地上留下几排清晰的车轮印痕。
一个头戴超大黑色风帽之人行于雪地之上,长长的黑色斗篷上落满了雪花,那从风帽中露出的几缕银白色发丝与飘扬的雪花共舞。
偶尔有行人经过,好奇的向他望去,却被吓得一抖,拔腿跑掉。
皇宫中的大宴过后,凌逸轩略带酒意的回到自己寝宫中,进入那间偏阁之中,这是他的习惯,他几乎每个夜晚都会来此看她……
然而,今日所见,却惊骇了他的眼。
那副画,竟赫然没有了脸,一张无脸的美人图……
怎么会?怎么会?
澜儿……
他的澜儿竟是这般恨他么?竟连这一丝丝留念都不肯给他留下么?
次日,他宣旨退位,将皇位禅于太子,太子凌越继位,成为下一任南凌之国的国君。
……
江水竹舟之上。
“这雪好美!”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了出来,让那些飘扬的雪花落在手心之上。
“这雪是美!为夫还想再看你表演一遍‘吞云吐雾’的戏法!”烬从身后拥着戚小影,将湿热的话语直接喷洒在她的耳际。
戚小影面色绯红的转过身来抬眸看向他,“你还记得那些啊?那个只是我逗你玩的,哪里是什么戏法?”
烬将她冰凉的双手放在自己的下巴处,轻笑道:“为夫当然记得,记得我们之间所有的一点一滴。”
“夫君……有你在身边,即使是这般漂泊流浪,小影都觉得好幸福。”戚小影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即便天气是如此之冷,但她的心,却暖如春阳。
“你喜欢自由,喜欢浪迹天涯,为夫自然都会依你,只要你高兴!”烬轻拂着她的发,语声温和的似乎能将冬雪融化。
“夫君……其实我们还可以做一些其他事!”
“噢?什么事?”烬轻挑了挑眉,这个小女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嗯……比如说,劫富济贫啦,惩奸除恶啦,夫君你本领高强,如此快意江湖之事,夫君定会是一代人心目中所仰慕的英雄。”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觉得无聊了,才会突然这么说?”烬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那鼻子本来就冻的通红,这下更红了。
“哎呀……不是啦!人家哪有觉得无聊?”戚小影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一脸的委屈。
而就在这时,戚小影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口鼻一个箭步冲出竹棚,对着江面开始狂呕起来。
烬在后也冲了出来,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横抱而起,进入了那竹棚中。
看着那一张紧张兮兮的脸,又向她问东问西之人,戚小影轻笑一声,向其眨眨眼,说道:“看来我们快意江湖的生活要暂时延后了,以后会多一个人陪我们一起快意江湖!”
烬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在她耳边轻语道:“这话不对,应该是又有一个人要与为夫抢你了!不过,为夫是绝对不会让贤的。”
“你这个家伙,你吃鱼吃珠子的醋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连你的骨肉的醋都要吃?你是真幼稚还是真幼稚?”戚小影轻笑一声,垂到他肩上一拳。
而就在手落下时。
“啪嗒”一声,那曾像枷锁般一直戴于她左手腕上的碧翠玉环竟在此时自行脱落了下来,在竹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