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林,双龙桥,等你。”
北宫羽眉头微皱,用最快的速度收起方巾,她最先怀疑的自然是左右两边的人,他们离自己最近,是唯一两个占据最好的角度把方巾塞给自己的人。
不过北宫羽观察了他们许久,他们都没有准备撤出人群的意思,加上从他们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修炼功法的气息,基本可以判定给自己方巾的不是他们。
突然收到带字的方巾,一般人都会有些好奇,北宫羽也不例外,加上她对新鲜事物抱有的兴奋,即使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也想去看看。
她趁着人潮向祭坛移动的机会,逆向前行,左躲右闪,轻巧的宛若喜鹊。
今日她虽还是照常穿着红衣却不显眼,二月初一是太阳的生辰,朝拜的众位官臣从头到脚,都是太阳般的火热的颜色。
她轻易躲过了守在祭坛外的侍卫,从祭坛外的一条小巷,小跑着去了碧波林,一路上的风景倒还雅致,听说萧帝在碧波林下了不少血本,看来这银子也没白花。
碧波林在碧蓝行宫的正后方,是一片天然的红树林,萧帝曾在林中偶遇山鹿,欣喜的不行,才下令将这片林子作为皇家狩猎场。
双龙桥修建在碧波林正中心,那里有一条横穿行宫的小河,河水清澈甘甜,卵石色彩奇异铺满整条溪流,因为这一片的风景别致,萧帝还特意在河流上建了一座亭,名唤圣丰亭,取圣上狩猎,丰盛而归之意。
北宫羽一边欣赏着林中的景色,一边好奇,那个把见面地点选在这么雅致的地方的人,是有多有情调。
越往碧波林深处走,山林散发出的清新气便更加浓郁,偶有几只山鼠从北宫羽面前窜过,躲在草丛中,好奇的打量着她,毕竟萧帝不能常来,或许是许久没有人烟,这里的小动物都开始不认人来。
不过北宫羽走着走着开始忧国忧民起来——这么大片山林,只有皇家人能踏足,纵使精致别致也只有寥寥几人可享,未免太寂静了。
偌大的青兰帝国唯有京城和四合郡富足,离京城只有区区几十里的桃花郡,却民不聊生,每年只能对着满山桃花干瞪眼,好不容易盼到成熟的鲜桃,也有大半要上供给朝廷。
朝廷看着近在咫尺的艰苦,却能安心踩踏百亩山林,圈着地界禁锢着可以救活万人的土地,只为满足一人的玩乐心。
萧帝啊萧帝,若我不反你,也定有人想要推翻你,不过呢,你能在位这么久的确有些本事。北宫羽边想边走,不知不觉,耳边依稀可以听见水声。
就在北宫羽欣喜可以见到那个风雅公子时,一阵水汽伴着腥臭味儿扑面而来,那股夹杂着腐蚀肉类的恶臭味让北宫羽反胃。
北宫羽捂着抠鼻,迎着恶臭侧身藏进了林中,这么浓厚的血腥味只有杀戮才能带来,而且还是屠杀!
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北宫羽快速的寻找了一处隐蔽,她紧贴着背后粗壮的树干,缓缓下蹲,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此刻的林子除了潺潺流水声,就只剩下不安分的风搜划过她的衣领带去的“沙沙”,安静总会令人抓狂。
或许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让她体内的血剑蠢蠢欲动,北宫羽的血液开始爆膨,双手掌心滚烫如火烧。
林中自然少不了神出鬼没的鸟儿,盘旋在林子上空的乌鸦时时刻刻警示着北宫羽,凶杀现场就在附近,它们总是能在尸体腐烂之后第一时间赶到,形如鬼魅。
带着死神般的哀鸣,如同死亡之音,带去生者的性命,抽走人们的灵魂,将死者引向地狱深处无止境的苦难里。
死亡、恐惧与厄运,这些成了它们的代名词。
北宫羽望着这些鸟儿,无奈一笑,或许感同身受就是这种感觉,多年前的她何曾不是如此招人嫌,因为不理解才会恐惧吧,明明是这么可爱的鸟儿。
乌鸦出现,说明危险已经走远,这些鬼灵精只会在自认安全的情况下降落,既然前方畅通无阻,北宫羽也慢慢从树后走出。
感觉到了北宫羽的行动,血剑也开始兴奋的在北宫羽体内颤抖,它如同北宫羽的血脉,在她的体内任何角落流淌。
离血腥味的源地越近,北宫羽感觉到的火热愈明显,像置身煎板上的蚂蚁,愈发急切的寻找出路一样,她疾步向前,看似漫无目的,实则血剑在指引她道路。
穿过这片林子,乌鸦的叫声更加嘈杂,像是在争论谁先吃第一口午餐,它们对北宫羽的到来有些不满,喳喳的喊了几声才给她让开一条道。
北宫羽皱着眉看着眼前场景,一地黯淡的血斑和密密麻麻喷溅的血迹,发出奇怪的味道,血迹未干,这些尸体像是新死不久,却腐败的难辨雌雄。
北宫羽的眼睛里闪过雪亮的光,沙场杀戮,血光尸体,她什么没见过,不过此时她略有不安,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一丝违和感。
血剑察觉她的不安,贴心的幻化成腥红的淡雾,将她包裹起来,这样的举动让北宫羽多了好几分安全感。
忽然,她感觉到身后一道白影闪过,北宫羽神经质的猛然转身,拂袖一甩,金簪顺势而出,片刻,从不远处传来“咚”的一声,插进树干中的闷声,她才长出一口气。
或许是高度紧张让她出现了幻觉,她这么安慰自己,就在此时她的身后再次闪过一道白光,她推开血雾双手反握,从雾气中抽出一把血红如血的剑。
然而,风穿过圣丰亭吹往北宫羽,摇动着林中数万绿树枝丫,乌鸦看笑话似的“嘎嘎”叫着,像是嘲笑北宫羽的动作。
没有一丝一毫的人的气息,只有树叶和树枝亲昵交谈时的“沙沙”声,乌鸦打量着静止的北宫羽,无趣的飞回地面,从青碧色的野草中衔出一朵不知名的野花。
没有叶子,高挑的花茎上簇生着血色的花苞,纤细如美人的兰花指的花瓣中,包裹着三两根花蕊,甚是妖异。
——那是只开在血与尸体之间的曼珠沙华。
北宫羽忍住恶心走进一具尸体,尸体是面朝地扑倒在地的姿势,所以她不得不用血剑将那人翻过来,才刚一翻过面,北宫羽便恶心的连连后退。
那人的喉咙被一刀隔断,伤口不大却因为失血过多泛黑,眼睛毫无生气的半睁着,裸露的肌肤上生出了白色的菌类,尸斑满身,极为恶心。
但让北宫羽赶到困惑的是,这个人似乎在死前没有做过挣扎,那张生无可恋的脸或许是从生前就是如此,难道是自杀?
北宫羽放眼整片被腐臭覆盖的河边,打消了自杀的猜测——玉白的双龙桥,像是被刷上红色的颜料,整座桥身都显现诡异的红色,圣丰亭的六根主住横七竖八的划满了刀痕,被踩的零星碎八的草地也足以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时间极短的打斗。
那么这些死的人不是没有挣扎,而是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死了吗?这里足足有几十号人,他们的装束完全一致,如果对方的人一个也没有牺牲,那么打斗的双方起码有百人,这么庞大的数字不可能躲过侍卫的眼睛。
除非跟这几十号人打斗的只有一个人,北宫羽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线索,自己到这里来只不过花费了一刻钟,如果那人是先把方巾给自己,再回来执行杀戮计划有些不太可能。
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一刻钟敢在自己之前来到这里,然后杀死几十号人,再在自己没有注意的情况下离开,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送方巾的人和杀戮的制造者不是同一人。
方才在自己身边掠过两次的人影,究竟是不是凶手还无从查证,但至少可以确定那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两次都没有对自己动手。
这样的线索远远不够,北宫羽准备继续寻找可以证明这群人身份的东西,尸体的腐烂程度远远比正常情况下快三倍不止,这一定是杀手动的手脚。
杀手既然在他们的尸体上动了手脚,那应该也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正当北宫羽准备放弃寻找时,她突然瞥见尸体身下死死压着的腰牌。
北宫羽好不容易翻过了尸体,却发现腰牌被他死死拽在手中,看来那个杀手走的太匆忙,留了个好东西给北宫羽。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腰牌从他手中夺过来,黑金色的腰牌上用楷体写着三个小字——天阁派。
这样一来,北宫羽就得到了两块天阁派的腰牌,看来他们的确准备将势力转移到京城,只不过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他们是来刺杀萧帝,被萧帝侍卫发现才被灭了口?
江湖势力就算要扩张也不会盯上皇帝,莫非有人准备和天阁派联手?北宫羽边收腰牌,边想,这下可就麻烦了,原本以为天阁派只是有超越剑宗的野心,现在看来他们的野心可不止这些。
看来剑宗对天阁派的事情还需要推迟些,现在不知道天阁派究竟和谁联手,贸然出手恐怕计划就要被打乱,就先让他们嚣张一段时间,等自己查清楚他们的联盟者,再出手不迟。
就在北宫羽低头沉思时,突然她身后的林中传来一片马嘶,她慌忙收起了血剑,准备离开却发现被团团包围。
北宫羽不由咋舌,只好待在原地不动,她想走轻而易举,这点兵马拦只野兔还凑合,拦她怕是想多了,但这一走可就麻烦了。
她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那个身穿龙袍的人,他骑着一匹红色壮硕的骏马,领着身后的士兵慢慢走向北宫羽。
见到北宫羽的那一刻,萧帝是吃惊的,接着,他的吃惊转而变成了不安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