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水清在刘晓间车上鄙视自己,恨恨地想: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听到好吃的就上车了。C市临海,海边餐馆大多主营海鲜,刘晓间在一家广式茶餐厅门口停车。
“咦,海边不吃海鲜?”水清疑惑。
“记得你海鲜过敏。”
“你竟然还记得。”
“我记忆力很好。”
“你记忆力好得记得我海鲜过敏,不记得我对茶餐厅过敏?”
“你对茶餐厅过敏?”
“并没有。
“小河豚。”刘晓间戳戳她的脸蛋。
茶餐厅点心味道都很不错,但因为仍旧生闷气,胃口并不大好。
“咦,你今天怎么吃那么少?”刘晓间问。
“我不饿。”
刘晓间大概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很难得,放下筷子,脸上神色暗昧不明:“难道是有了?说吧,是谁的,为了你,我愿意当个便宜父亲。”
“这么多食物还塞不满你的嘴巴,讨厌,赶紧吃,吃完了走人。”
海风吹拂,略带着咸味,夜幕降临,小商贩售卖小商品,水清发现自己越生气,刘晓间越开心,他在路边买了个气球,系到她手上:“小姐姐别生气啦,送你个气球。”
水清想甩开他的手,没甩开:“放手啦。”水清扭开头不看他。
“小姐姐小姐姐,小河豚小河豚,快消消气,一会该上天了。”刘晓间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
“你才上天。”水清转身掐他胳膊。
“矮油矮油,谋杀亲夫啦。”
黎水清出差回来,刘晓间还得去别的城市。即使再累也会给她打电话,内容不多,两三句话。水清知道他忙,也不主动打给他,水清有时候会觉得生活里好像少了点什么,算了算,两人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也很久没有见面了。
下班回家,水清习惯性地先洗个热水澡,出来后发现沙发上趴着一个人,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来的。”
刘晓间似乎很累,睡意浓浓地回答:“刚到不久。”
他又黑瘦了许多,水清忍不住有些心疼:“去洗洗,到床上睡,你先穿我的睡衣吧,看看合不合适。”
洗米放进电饭锅,简单炒两个菜,水清进房间看到刘晓间趴在床上睡的很沉,没有叫醒他,看他头发湿漉漉的,找出吹风机,用声音最小的小档给他吹干,拨动头发,看到他的额角有擦伤,仔细观察,水清心里有些念头冒出来,掀开被子,刘晓间没有穿衣服,宽厚的背上大面积的擦伤,伤口不算深,像是有好几日了,隐隐约约的有些结疤,雪白的后背和晒得黝黑的手臂分界明显。
雷雨过后的早晨,空气特别清新,水清醒来,已经是大中午。她看到床单红色的印记,内心有小小的波澜,但很快被她忽略。水清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具有现代社会该有的价值观的人,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还是有成效的。
吴夏玲在大学的时候听到黎水清说起拒绝婚前性行为的时候,非常惊讶,好奇黎水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并问:“如果你婚前性行为了怎么办?”水清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回答:“就那样呗,我虽然拒绝婚前性行为,并不是因为信仰或是其他,只是单纯地因为没有遇到,就像你拒绝异地恋,如果哪天异地恋了,也不会怎样对不对?”
水清把被单毯子丢进洗衣机里,换上新的一套,去洗澡。
“哎我说黎水清,我不在你竟然把鱼喂得这么胖?看看,他们几乎都游不动了。”水清昨晚已经将他的换洗衣服放到洗衣机里,醒来洗衣机早已经烘干,拿出来就能穿。
“我就一天喂两次啊,不知道他们怎么胖的。”
刘晓间半眯着眼睛,瞅了她一会儿:“咦,你是不是也胖了?”
的确是,刘晓间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不自觉就吃很多,但女人怎么会承认自己胖:“你才胖了,我这是刚起床浮肿的!”
“其实胖了好,手感特别好。”刘晓间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餍足,笑得春风荡漾。
午饭吃的是水清空闲的时候包的大肉馄饨,冻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煮一煮,很方便,配上小青菜,再来一杯青柠汁,完美。
水清想起昨晚在刘晓间身上看到的大片的伤痕问:“伤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不是大事。”刘晓间说的一脸轻松,前所未有地专心吃着馄饨,躲避水清的视线。
上次在刘晓间宿舍,他不小心切到手破了点皮,就指挥水清干了大半天活,只要水清反抗,他便用哀怨的语气说:哎呀手好疼,都见血了,多疼啊,你看看,你不心疼啊。
水清知道具体的情况不一定能说,她也不会问,可是内心还是很忐忑,纠结了好一会,只说:“我以为你的工作很安全。”
“很安全啊,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人生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刘晓间想用TVB的语气插科打诨,看到水清严肃担心的表情,还是端正态度说到:“你放心,真的没有事,就是有些人狗急跳墙,想在最后搏一把,拉几个人垫背。大家都全须全尾的。司机是军队转过来的,技术了得,反应迅速,上边有滚石,路又被动了手脚,车差点都要掉下山崖的,最后只是侧翻,我和褚金阳也是倒霉,大家都系安全带,就我倆被甩出车外了,后背伤口面积大,但都不深,都快好了,前面这个就是被掉落的几个石头砸了一下,几个小血口,检查过了,没内伤。那些人都被控制住了,不会再兴风作浪的,我们这边的工作也基本都结束了,剩下的不归我们,能正常上下班一段时间。”
刘晓间看黎水清脸色稍霁,又继续说:“褚金阳那小子才惨,你知道他伤到哪里吗?大腿内侧,每次护士给他上药换药,那小子脸红的和你斩男色口红色号似的,哪个护士没见过的,都习惯了,就他自己在那羞涩。”水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继续道:“你别忘了我以前对美妆也是有了解的,你之前那款,豆沙色的也不错……”刘晓间把话题引到化妆品上。
水清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也不追究,公职人员,比普通人享有权利,但也承担更多的责任和义务。
小时候,水清曾经梦想长大了成为一名军人,那个梦想被周围的人,包括学校老师打击,说当兵有什么好的,当公务员才好,将她的梦想毁灭在萌芽阶段,并对公务员莫名地反感。
随着年龄增大,她对军人仍有好感,对公务员仍心存芥蒂,直到自己学识更加丰富,见解更加深刻,社会阅历更加丰富之后,才慢慢改观。打个比方,如果一张白纸上有一个黑点,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关注那个黑点,大家会不停地责备、攻击这个黑点,而忽略了大片白纸的存在。这个黑点可以是人身上的缺点,也可以是一个系统中的污点。事实上,应该研究的问题是把污点去除,也找方法保持白纸的洁白,防止出现更多黑点。
黎水清的学生时代并没有遇到特别好的老师,不论是小学、初中、高中还是大学,更多的时候是她自己摸索。其中一种对水清影响最大的不好的老师是怎样的?打击学生自尊心自信心,摧毁学生信念,抨击社会不公,国家不义,好像政府真的那么无能,好像国家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不堪,好像全世界都欠着他一样,拿着人民教师的工资,做着误导学生的事情,那些脏脏的说辞怨恨的言语像一粒种子,在学生心中生根发芽,长成黑暗的大树,遮蔽学生心中的阳光,有的学生无力自己拔除,只能在没有阳光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度过悲哀的一生。
水清想起学生时代娇生惯养的刘晓间,想起那个出门旅游都不忘带棉签掏耳朵,不忘带湿巾纸巾的刘晓间,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刘晓间能一直那么娇生惯养下去,不谙世事,活在自己的小时代中。但是现在的刘晓间,更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白马王子的样子。
两个人有了身体的羁绊,更多了一些暧昧和纠缠,黎水清渐渐习惯家里男性物品越来越多,刘晓间常常在她家吃饭后留下来过夜。两人平日除了上班,间歇的约会,偶尔吵个架,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她睡眠质量一向不错,但身边多了一个人,总会不习惯,有时半夜会被一侧的温度热醒,有时会被耳边的呼吸闹醒,一旦刘晓间发现她醒了,总会轻轻哼了几声,覆到她身上,像是找到了侵入的理由,便再也睡不成,于是水清被闹醒也不轻易动,假装没事继续睡,反而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