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凉,更深露重。
轩窗前一抹纤弱的身影孑然而立,她的身上,仿若笼罩了一层缱绻月光制成的薄纱。
水沁雪轻捧起烛台,微微张口吹掉了一只烛火,屋内顿时又暗了几分。
她微微皱眉,不知盛灼康那边是否得到太子近来行踪。但现下比较有把握的是,盛灼华那边应该已听到盛灼昭与商贩的谈话了,此时他心中一定是兴奋高兴又迫不及待的吧。
今日她将他约去客栈,为的便是让他听到隔座儿的话。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她就决不允许再出什么差错。眼下水沁雪盼望着盛灼华能尽快找到那太子与商贩间有勾当的证据。
这样一来,扳倒太子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毕竟私盐之事非同小可,倘若被人抓住小辫子,下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想到此,她的心中好似得到了些安慰。
寂静的空气中隐约飘浮着一缕幽暗的花香,水沁雪捻起一朵从窗外飘进的花瓣,放于鼻下嗅了嗅,本就清醒的她依旧无一丝倦意。
小时候她常听人说花香有安神的功效,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将花随手弃于案上,水沁雪侧躺在榻上,强迫自己闭上双眼。眼虽闭上了,可脑袋依旧在回想着近日的种种,这一想便是一个晚上。
水沁雪无奈摇头,整个夜晚她辗转反侧,终不能寐。
翌日早朝过后,盛灼康拖着疲惫之身回到府内。
他还未进入大门,苏婉秋便主动迎了上去,“快进屋罢。”两人一同走进了屋。
苏婉秋替他解下披风,方才的大风将他几缕发丝吹得凌乱无比,这会儿苏婉秋正转身从妆奁中取出木梳,欲替他重新梳发。
盛灼康躺在榻上没半柱香的时间,门外便传来了几声的叩门声。
“启禀四殿下和苏侧妃,府上来了客人,那人说有要事与殿下商量。”奴才声音极小,因此话音落下时,苏婉秋没听清楚,便欲打开厢房的门。
而盛灼康则双手环保于胸前,完全闭上的眼皮子遮住了那素日里漆黑发亮的眸。此刻均匀轻微的呼吸声响起,他显然是浅浅睡了过去。
“何事?”苏婉打量着门外的奴才。
“回侧妃,苏公子求见殿下,此刻人已在前边候着了。”奴才低头答道。
哥哥苏珏诗来了?
苏婉秋瞥了一眼传话的奴才,沉着嗓子道:“好生待客,殿下一会儿就过去。还有,下次传话声音大点儿利索点儿,听明白了没有?”
“是,小的明白。”
关上了门后,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出手轻轻摇了摇榻上的盛灼康。
“殿下醒醒,婉秋的哥哥求见殿下。”
方才还闭着眼的盛灼康听到“婉秋的哥哥”几个字时,猛然开张了眼。紧接着他两腿一跨,整个人便稳稳的站了起来。
这一幕可看呆了一旁的苏婉秋。
“夫人你先歇息会儿吧,我去瞧瞧。”说罢,他水润如琥珀的的眸瞬间亮了起来。
苏珏诗来了,想必是之前那事儿有消息了!
“可……”苏婉秋话还未说完,盛灼康已踏出了屋子。
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木梳子。眼瞧着四殿下那猴急的样儿,苏婉秋也不便再追上去。
宽敞的厅内,苏珏诗静静候着,不久后盛灼康便健步踏进了屋内。
“拜见四殿下。”苏珏诗叫他来了,便单膝跪下。
“不必多礼,快起来罢!”他径直坐到了椅上。
盛灼康手里提着茶壶,目光却落在了面前的苏珏诗身上。
“苏公子,我交代你去办的事情,可是有什么消息了?”滚烫的茶水正冒着热气,从壶嘴倾泄至杯中。
他将茶壶稳稳置于桌上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殿下慧眼,的确是那事有消息了。”苏珏诗抿了口茶,淡淡道。
先前盛灼康让他调查太子近来的行踪,不查不知道,一查可吓了一跳。
苏珏诗将身子往前倾了倾,“那太子近来行踪诡异的很,我手下的人一连盯了他好几天,发现他似在与什么人接触。”
“你可知是何人?”盛灼康急急问到。
听到了这个好消息,他心中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想不到那太子也有今天。倘若他抓住了太子把柄,这未尝不是个打倒太子的好机会。
“回殿下,现下还未查透彻太子与何人接触密切。”苏珏诗的手下也是前不久才刚查到太子行踪诡异,这一查到后便匆匆来向他禀告了。
盛灼康颔首以示明白,既已查到盛灼昭行踪诡异,那便说明这其中一定有旁人不知的事。至于是什么事情,想必不久后便可知道了。
他喜上眉梢,细细品了一口杯中的茶,缭绕的雾气遮住了他略带笑意的脸。
“殿下,于此事,您接下来有何打算?”苏珏诗望着他,缓缓开口。
“查!给我继续查清楚!越快越好!”盛灼康一只手拍着桌面,口中的唾沫星子径直飞向了红木桌上。
现下正式调查的大好时机,倘若太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这便正合他意。
得令的苏珏诗也微微点头,其实他早就猜到四殿下是不可能就此罢手。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四殿下向来城府颇深,心机颇重,于他心中,定装着许多别人不为所知的想法。
苏珏诗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时,盛灼康又幽幽的开口。
“要擒贼先擒王,那太子便是秦贵妃与秦风的王,”他看了一眼苏珏诗,“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蓦地,盛灼康嘴角弯起一丝饶有深意的弧度。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秦贵妃等人,而是太子。
“回殿下,珏诗明白。”
与此同时,盛灼康眉头抽动了两下,眼睛瞟向了屋外一棵大树。一阵风刮过,寒风凛冽的刮过干枯的树干。
“不久后太子怕是也像那棵树了。”他兀自小声道。
苏珏诗已离去,宽敞的厅内只余下了他一人。
良久,厅内传来三两声狂妄的笑,盛灼康甩了衣袖,便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