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卿肩上扛着一个人进来时,我一眼就看出来,他肩膀上扛着的那个人,正是我的身体!
他真的把我的身体找回来了!
想到我不用死了,我本来已经绝望灰暗的心骤然涌出一阵狂喜来,急急迎了上去,“哥,你,你在哪里找我的身体的?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我这次死定了呢!”
死里逃生,我不能不激动!
“你家。”秦仲卿扛着我的身体进了屋,又随手关上了屋门,淡淡说了两个字。
我一怔,他是在我家找到我的身体的?
这是在暗示,我的身体确实是我爷爷偷走的吗?
不等我再问,他又说了一句,“你死不了!”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救我于生死之间,忙碌奔波了一整天,还在关键时刻回到了加工厂,肯定有一肚子话要说,比如找的如何艰险,幸好赶上了之类的话。可秦仲卿扛着我的身体回来,到帮我魂魄附体,就只说了这六个字,然后就再也没吭声。
一个字都没再多说。
可简简单单“你家”两个字,已经足以让我浮想联翩了,他虽然话少,也没再指明是爷爷偷走了我的身体,但也从头到尾都没说不是我爷爷偷走的,又说在我家,这跟爷爷预计的一样:秦仲卿会一股脑都推到他身上,说是他做的!
是我的至亲,又能把我的身体放到我家的人呢,似乎非爷爷莫属!
秦仲卿动作很快,赶在一个对时之前将我的魂魄附了体,我看着他认真英俊的脸,疑虑在脑海中翻腾:他真的如爷爷所说,处心积虑想离间我和爷爷的关系?
可是,他为什么要费尽周折这么做呢?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秦仲卿种种行为指向爷爷别有用心,爷爷则告诉我秦仲卿很危险,让我千万不能相信!
我到底选择相信谁?
我的魂魄附体之后,赶紧站起来动了动身子,觉得身体就像是跑了马拉松一样疲惫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就说秦仲卿奔波了一天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这句话,不过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跟秦仲卿相处随口说的推诿之词,秦仲卿奔波了一天半夜,但依旧神采奕奕,眼睛黝黑发亮,丝毫看不出任何疲惫之感,反倒像是更有精神了一般。
我甚至怀疑,他会不会根本不是人。
只要是人,哪儿有这么奔波却没有一丝疲态的?
这个念头闪过,我自己被吓了一跳!
“好。”秦仲卿看了我一眼,竟然没有反对,转身去隔壁屋子休息去了。
秦仲卿看我那一眼,眼神冷冷的,淡淡的,唇边挂着一丝类似于嘲弄的弧度,他的眼神很深,像是一眼能看到人心里去一样,我跟他目光微微一接触,竟然吓的我一颗心骤然狂跳了起来。
他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秦仲卿去隔壁屋休息之后,我一个人心情平复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安定了下来:我爷爷是八点多找我,随即就走的,秦仲卿回来的比我爷爷出现晚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绝对不会发现爷爷的!
确定这点之后,我就开始靠在屋内墙边闭上眼养精神。
春花尸体还在屋内,秦仲卿又不让我去隔壁屋子,我只敢靠在屋门口墙角,只能先这么将就睡觉了。
我刚坐下没多久,魂魄离体的后劲儿很快就上来了,我就像是十天半月没睡过觉似的,脑袋才刚挨着膝盖,困劲儿很快就袭了上来,虽然极力支撑,但没过多久,我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到了中午,我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出去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年轻人脑袋低垂,模样谨慎,中年人大腹便便,梳着一个大背头,油光发亮的,浑身散发着一种当官才有的威严和气场。
他们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
那个时候,全国经济还很落后,物质相对来说比较匮乏,家里能有一辆二八自行车就够风光了,我压根就没有见过小轿车。
在我眼里,只有当官的才可以坐轿车的。
而这个中年人的模样,很像是当官的。
“你们找谁?”我开门打量了这两人一番,好奇问他们。
“九哥在吗?”见我发问,那很有气派的中年人立刻走上前来,赔笑问我,“我们是专程来找九哥的。”
九哥是谁?
我当时以为他们找错人了,就摆了摆手说,“我不知道九哥是谁,你们找错地方了。”
那中年人听我一说,立刻冷了脸,扭头问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你打听的地址不对?”
这中年人跟我说话的时候客客气气的,跟那年轻人说话时却又硬又冷,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高高在上,跟发号施令似的,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那年轻人脸上带了惶恐,飞快看了一眼四周,嘀咕了一声,又走上前客客气气问我,“请问,秦仲卿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那中年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跟着一起点头赔笑,“对对对,我们找的是秦仲卿。”
他们提到秦仲卿的名字时,语气尊敬异常,甚至是一种虔诚,好像秦仲卿的名字有多么神圣一样。
“你们要找我哥?”我隐隐有些明白了,他们嘴里的“九哥”,就是秦仲卿,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隔壁屋子,又好奇问这两个人,“你们跟我哥认识?找他有什么事?”
我当时涉世未深,虽然极力想把事情做的稳妥些,但一张嘴就露了怯,直接把自己身份给供出来了。
“原来是九哥的弟弟,失敬失敬!”那中年人很圆滑,一听我是秦仲卿的弟弟,立刻冲我拱了拱手,客客气气说,“我们找九哥有要事,要是九哥在的话,劳烦小哥通传一声。”
他说的客气,我又怕他们真的是秦仲卿的熟人,耽搁了他们的要事,就让他们先到院子里等着,然后我去找秦仲卿。
走到隔壁屋门前时,我下意识就要敲门,可手刚举起来,就发现隔壁屋门虚掩着,根本没有插门!
隔壁屋子对我来说,是个禁区,我从来都没有进过。
可秦仲卿越是不让我看,我就越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
发现隔壁屋门虚掩着,又仗着有人找秦仲卿,我敲门的手改成了推,直接推开了屋门,探头朝隔壁屋里看去,想看看隔壁屋子到底有什么东西,被秦仲卿搞的这么神秘。
就在我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很让我费解的一幕:秦仲卿赤着精壮的上身,正趴在地上,他后背上的纹身红红的,像是一团火一样在燃烧……
“谁让你进来的?”就在我打算看的更仔细的时候,秦仲卿骤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本来就冷的一张脸更像是到了寒冬腊月一样,快步走到门口,二话不说就关门,还冷冷扔给我一个字,“滚!”
就在他关门的那一刻,我忽然瞥到隔壁屋子的墙上,似乎挂着密密麻麻的照片。
屋内的光线太暗,秦仲卿关门的速度又太快,我也没有看清楚墙上挂着的是谁的照片,隔壁屋子的门就擦着我的鼻尖砰一下关上了,留下我一个人满脸火辣辣站在门口,耳边还回响着秦仲卿那个冷冷的“滚”字。
我已经十八了,正是自尊心最旺盛的时候,秦仲卿骂我让我滚,已经够伤我自尊了,更何况院子里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当官的,这跟当众扇我耳光差不多!
我一下子红了脸,站在屋门口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中年人见我被骂出来,他叫了我一声,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近他,低低问我,“怎么,九哥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心说他这哪儿是心情不好,这分明就是发神经!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推开门去叫他而已,他至于这么生气?
“没事没事,我们等着,什么时候九哥的火气消了,什么时候见我们都行!”中年人一句一个“九哥”,态度无比恭敬,跟刚才训斥那年轻人时高高在上的模样天上地下,完全不同。
我当时被骂,心情极度恶劣,直接甩了一句,说你们爱等到多久等到多久,反正我是不伺候了!
甩给这两人这句话后,我扭头就要离开。
谁料,我还没走呢,那中年人一把就拽住了我,笑嘻嘻说,“小哥,你可不能走,你是九哥的弟弟,待会儿我还得仰仗你呢。小张,咱们不是还给九哥带了点礼物吗,还不赶紧搬出来!”
年轻人不敢怠慢,立刻就折身去门外的车内搬东西去了。
我目送那年轻人走出大门,好奇问中年人,“你是不是很怕我哥?”
我年轻,没见过世面,又见那中年人毕恭毕敬的,就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来,所以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是不是很怕秦仲卿。
“怕,当然怕了!鼎鼎有名的九哥,谁不怕?”我说的这么直白,本以为中年人会翻脸,没想到中年人竟然毫不犹豫点头承认,“你是不知道九哥的名头,那可是……”
秦仲卿有什么名头?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正听到要紧处,就听隔壁屋门哗啦被拉开,中年人面色一变,立刻恢复了刚才的毕恭毕敬,恭恭敬敬叫了句,“九哥。”
我回头一看,秦仲卿果然已经站到了隔壁门口,面无表情扫了中年人一眼,“我弟弟还年轻,有些话,掂量着说。”
秦仲卿的语气很淡,但中年人面色却骤然一变,赶紧赔笑说,“九哥,你多虑了……我专程来找九哥,就是请九哥来办事的,不是来多嘴的。”
“你说的那件事,我没办法帮你,你走吧!”中年人还没说要求秦仲卿办什么事,秦仲卿张嘴就拒绝了。
而且,他拒绝的没有丝毫余地!
中年人一下子就垮了,哭丧着脸跟秦仲卿商量,“九哥,如果您能帮忙,我愿意出二十万,您看如何?要是不够,我,我再加!”
二十万?
我被唬的吓了一跳,心说这中年人到底要秦仲卿帮什么忙,怎么这么舍得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