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臂吴向吴雍提条件之前,轻飘飘瞥了我一眼,我就觉得一阵寒意贴着我的后背,密密麻麻升到了全身。
铁臂吴的眼神说不上多冷,但是他眼里内容太多,很多我都看不懂,这让我感觉很不安。
我总觉得,铁臂吴把我留下来,应该大有深意。
幸好,吴雍坚持要留下来,这多多少少让我心安了很多。
本以为铁臂吴会拒绝,没想到铁臂吴瞥了吴雍一眼,冷嗔道:“你个小兔崽子,爷爷早就说让你搬回来住,你十次倒能给我找出一百个拒绝的理由来,今天居然非要住爷爷这里,可算是怪了!”
吴雍嬉皮笑脸逗了铁臂吴几句,算是留下来了。
我一直在猜,铁臂吴把我留下来,是不是想告诉我他认出我来了,所以就等吴雍出去时,我趁机跟铁臂吴搭讪,“没想到,你是小吴爷的爷爷,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我还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呢!”
铁臂吴就去过我们村子一次,我更没想到我会来京都,自然不会想到会再见到铁臂吴。
铁臂吴应该也一样。
“你见过我?”铁臂吴皱了皱眉,好奇问我。
我一下子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装作从来都没见过我?可是,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在,他这是做样子给谁看?
“吴爷爷,弄去我们家找过我爷爷,说寄存在我爷爷那里一个盒子,盒子里有宝贝,你忘记了?”我猜不透铁臂吴是什么用意,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我去过你们村子?”铁臂吴又问了一句,语气依旧很冷淡,“你们村子在什么地方?”
这是彻底否认他曾经去过我家了!
本想跟铁臂吴套套近乎,没想到他居然否认的这么干脆,我脸皮本来就薄,这下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铁臂吴这意思,明摆了不承认曾经见过我,我也不能硬逼着他承认他曾经去过我家,见过我吧?
铁臂吴又瞥了我一眼,背着手往书房走,“小伙子,你认错人了。”
他瞥我的时候,眼里还是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容。
这让我更觉得不安。
铁臂吴为什么不承认见过我,他在顾虑什么?
还是,他压根就不想承认见过我?
我坏了吴雍的计划,吴雍却仗义出手相救,不仅答应帮我找胖子,还带着我来向铁臂吴求救;铁臂吴对我冷冷淡淡的,可只要我在他这里住一晚,他就帮我去了尸骨粉的毒——这爷孙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不明白。
晚上,我和吴雍还有铁臂吴一起吃了晚饭。铁臂吴在饭桌上一言不发,表情冷淡,吃饭也一板一眼的,除了跟吴雍偶尔说个话,压根就没理会过我,像是我这个人压根不存在似的!
气氛沉重,我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逃走。
吃完饭,铁臂吴就把吴雍叫书房里去了,而且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
我不知道爷孙两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只是回来的时候吴雍的脸色很难看,像是刚刚跟谁大吵过一架一样,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装作早就睡着了,但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在听。
对了,我和吴雍住一个房间。
这是吴雍坚持要求的。
我问吴雍,铁臂吴的宅子有好几个房间,他为什么非要跟我住一个,吴雍神秘兮兮冲我笑了笑,说他打算晚上去铁臂吴的书房摸点东西,跟我住一个房间,我可以帮他打掩护!
在铁臂吴的宅子呆了大半天,我就觉得铁臂吴和吴雍爷孙两神神秘秘的,明明感觉很亲昵,但又给人一种相互试探的那种感觉。我隐隐觉得,吴雍这么殷切的对我,应该有什么更深的用意。
包括铁臂吴也是。
吴雍从铁臂吴的书房回来之后,窸窸窣窣脱了衣服上床睡觉,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是失踪没有下落的胖子,一会儿是我爷爷,一会儿是铁臂吴爷孙两……一大堆的事缠成了一团乱麻,怎么解都解不开。
在床上烙饼似的翻腾了很久,我隐隐听到院子里似乎有谁在敲打什么东西,砰砰砰的,像是在敲门。
我当时也没在意,竟然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移动。
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但我睁开眼一看,四周黑乎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竟然真的在走路!
而且,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小吴爷?”感觉到四周的空旷,我一下子急了,立刻叫吴雍,“小吴爷?”
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回应。
我急了,又大叫了几声,“小吴爷,小吴爷!”
还是没有什么人回应!
只是,我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来的太突然,而且来势汹汹,我扭头一看,骇然看到几道黑影正快速朝我的方向奔来。
我大骇,扭头就朝前面狂奔而去!
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想着“赶紧跑赶紧跑”,千万不能被那几道来势汹汹的黑影给抓住!
没头没脑奔了大概有一里地左右,前面忽然出现了几栋建筑的黑影。我本来正在狂奔的脚,在看到那几栋建筑时,一下子顿住了。
我的心中,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前面这几栋建筑,我从小到大见了不下几千次——这分明就是我家和老烟爷家还有春花家!
我居然回到了村里!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我一下子就懵了,我明明记得我还在铁臂吴家睡觉,怎么一下子就跑回我们村子里来了?可眼前这几栋房子,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这真的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我熟悉它们如同熟悉我手上的纹路一样,绝对不会认错!
“咳咳咳……”就在我惊疑未定时,一阵咳嗽声从我家院子里传来出来。
我心头一震:是我爷爷!
我爷爷在家!
听到我爷爷的咳嗽声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不久之前:我贪玩,在二狗家玩到了大半夜,胆战心惊想要翻墙回家,院子里却正好传来了爷爷的咳嗽声,吓的我只能老老实实从家门口进家。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我家门口,推开了我家的院门。
吱呀。
陈旧的院门,发出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步走出了屋子,站在了屋门口,冲我叫了一声,“鹏飞?”
真的是爷爷!
在听到爷爷声音的那一瞬间,我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几步走进了院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来。
“鹏飞,是不是你?”爷爷的身影站在屋门口,微微伛偻着,怎么直都直不起身子来,他叫了我一声之后,咳嗽的好像又剧烈了一些,“爷爷等你很久了,你终于回来了!”
爷爷的声音中,有无限的担忧,但更多的是惊喜。
那一刻,我终于憋不住了,飞奔到了爷爷跟前,一下子抱住了我爷爷,哽咽着叫了一声,“爷爷!是我,我是鹏飞,我回来了!”
在京都那么久,我终于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爷爷颤巍巍伸出手,慈祥的抚摸着我的头发,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鹏飞,你知道不知道,爷爷很担心你……爷爷有很多事做错了,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爷爷的声音,似乎也带了哭腔。
我拼命摇头,眼泪哗哗直流,“爷爷,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在看到爷爷的一瞬间,我对爷爷的所有怨恨,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只想着能再见到我爷爷,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甚至没有多想,我们村子距离京都那么远,我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回到了村子?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真的又见到我爷爷了!
“鹏飞,你回来了,那个盒子呢?”就在我心潮澎湃的时候,爷爷忽然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盒子?”我愣了愣,抬头看向爷爷,屋子内的光线很暗,爷爷又背对着屋子站着,他的脸模糊不清,我只能隐隐看到个轮廓,“爷爷,你刚才说,什么盒子?”
我爷爷似乎有些着急,又重复了一句,“就是我临走时交给你的那个盒子,让你好好保管的那个,你不记得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爷爷什么时候交给我盒子让我保管过?
“爷爷,你是不是记错了,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什么盒子……”我挠了挠脑袋,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然后猛然抬头问我爷爷,“是不是一个紫色的盒子?里面装着宝贝的?”
我爷爷点点头,语气急促,“对对对,就那个,你放在什么地方了?”
我摇摇头,急着辩解,“爷爷,你真的记错了,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紫色的盒子……”
“鹏飞,快把盒子给我,我有急用,你快别闹了。”我爷爷的语气,一下子凌冽了不少,没有了刚开始的慈祥温柔,“快把它给我!”
我猛然后退几步,看着站在门口阴影里的爷爷,骇然大惊,“你,你不是我爷爷……”
说完之后,我扭头就跑!
当时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反正就是扭头往院子里奔,一心想着得赶紧逃命!
我才刚刚动身,我家屋门口站着的那道黑影,一下子就扑了上来,直接扑到了我身后,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双手骤然发力,死死掐住了我,“快说,那个盒子到底在什么地方?你要是不说的话,我要了你的命!”
那个人的声音,忽然变了。
那人冷不丁掐住了我的脖子,我被掐的一下子翻了白眼,拼命想要掰开那个人的手,拼尽全力,却没办法掰开掐着我脖子的手。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掐住我脖子的人的声音,隐隐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