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流不息,他们两人的存在更是尤为亮眼。
赵令仪今日穿了一袭淡绿色的长裙,上面绣着银白色的海浪纹,胸口是一只青色的鸾鸟,翅膀的位置细细缝制了一簇翠羽,与衣上的轻纱覆盖在一起,多了几分飘逸。
这身衣裳已经教人挪不开眼,然而与她的面容一比却是黯然失色。她未施粉黛,眉眼干干净净,流转的眼波却有几分妩媚的味道。明明是一张明艳的面孔,气质却是截然相反的清冷,隐隐透露着威严,旁人不知道她是官场中人,只以为这是个天生的冷美人。
与她并肩而行的**心也是翩翩贵公子的姿态,一身杏色长袍,腰间垂着五彩璎珞,一张清秀的娃娃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唇红齿白,恰好透着三分少年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赵令仪感叹道:“我今个才发现,原来空气这么好闻。”
“不错,能餐风饮露了,这是要成仙的吉兆。”赵令仪不冷不热的回复。
“……哎呀呀,姑娘家怎么说话怎么不温柔呢。”**心大惊小怪的瞪大眼睛,“赶明儿我一定订一副铁齿铜牙的牌匾给你挂到刑部去。”
“谢了。”赵令仪挑了挑眉,附和道,“落款一定要加上个无耻之徒。”
**心灰溜溜的不说话了,他也挺纳闷,为什么吵架这回事他就是没赢过。
两人在集市上走了大半天,小摊小贩,猎户渔翁各样的人都遇见了,但就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春时雪的线索。
等到太阳升上头顶**心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瞧见前方不远处有座茶楼,一面用余光瞟了瞟赵令仪一面试探道:“令仪,走了这么大半天,你累不累,渴不渴啊?”
赵令仪不看他的表情都知道他又犯懒了,眼皮都没抬,继续观察着街上的景物,不肯放过任何一点细节:“我不累,也不渴,你要想大吃大喝花天酒地什么的趁早打消,我们不是出来玩的。”
“不行了,令仪,能不能进去喝口水啊,等会那什么雪还没找到呢,我先要被晒化了。”某人彻底不走了,可怜巴巴的拽着衣袖。
赵令仪一点点抽回袖子,一脸冷漠的看着他。
**心见赵令仪不为所动,眸子闪了闪,便换了个法子提议道,“什么花天酒地啊,这逛茶楼,又不是逛青楼,你可知道这茶楼一日往来客人有多少?你又知不知道这些人带来的信息有多少?人多口杂,信息最广,最适合寻找线索了。”
赵令仪听了**心的话,这话的确是在理,但还是忍不住一颗跟**心斗嘴的心,“不错,没想到你这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
**心也习惯了赵令仪三五不时的损自己,不以为然的甩了甩袖子,做出个潇洒如风的姿势,率先迈进了茶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就算小爷是草包,也是在不断往身上添草的嘛。”
赵令仪被逗得笑了,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茶馆里的小二见两人衣着不凡,心知两人定然不是常人,赶紧上来招呼着,“二位客官里面请,你们喝点什么?”
虽然赵令仪损**心是榆木脑袋,但**心其实是个顶聪明的人,打探消息最重要就是要听,所以少年只扬了扬下巴,随意的吩咐道:
“嗯,我们坐大堂,茶上一壶狮口银芽,再捡两样你们店里的招牌茶点送来。”
小二听了却一脸为难,搓着手道:“哎呦,真真儿是不凑巧,今儿人多大堂都满了,二位要不楼上雅间去?”
**心犹豫了一下,毕竟他们是来打听消息的,雅间岂不是都断了信息来源?
这时候,赵令仪却开口了,声音温和:“雅间也可以,不过茶点要老板娘亲自挑选了送来。”
店小二心知两人该是有事,就立刻应了,引二人去了雅间,转身就去寻老板娘了。
不多时,老板娘应邀而至,身后的小丫头端着盘子,老板娘细细的接过来,一样样摆好,一边摆,一边介绍:“这是二位点的狮口银芽,这茶点是松子鹅油卷和糖蒸酥酪,可都是我们店里的招牌,二位可尝尝。”
东西摆好以后,老板娘却没有退出去,这一行做久了最会看人,这两人一看便不是来喝茶的,又指明要自己来,定是要问什么,于是她只在旁边安静等着。
赵令仪见老板娘不走,也明白她的意思,抬手夹了一块松子鹅油卷送入嘴里细细嚼着,咽下后又斟了杯茶,押了一口,这才开口,“嗯,茶是好茶,点心也是可口,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老板娘好奇的问,“哦?客官,我店里的茶点可是这长安城里最好的茶点,不知客官说的缺的是什么?”
赵令仪故作神秘的回答,“老板娘可听说过春时雪?”
老板娘一脸疑惑,“不曾听闻,这是何物?”
赵令仪心中隐隐有些失望,这茶馆一日迎客千人,老板娘应该是信息最全的人了,她都不知道春时雪,怕是这春时雪真不好找。
她这么想着便沉默了下去,也没有回答老板娘的问题。
老板娘看着赵令仪若有所思的样子,识趣的自己退了下去。赵令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抬头时老板娘却已经不在了。
老板娘走后,两人正喝着茶吃着点心,各怀心事。突然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吵架声,十分的聒噪,赵令仪忍不住开了窗户,想看看是何人何事如此喧闹。
两人站在窗前,从窗户望去,只见斜对门的酒铺门口有两个男人在争吵,一个说是我的,另一个也说是我的,两个人越吵越激烈,不多时就引来众人围观,赵令仪见两人越来越激动,父母官的职业病发作,便拉了**心下去看看情况。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东一耳朵,西一耳朵,赵令仪还是没能把故事听一个囫囵,只得拉了围观的一个老伯问了问原因,原来两人吵起来是因为那酒馆的一壶酒。老伯说,那个酒馆有种招牌酒,每天只卖二十坛,卖完以后任凭你拿黄金来,老板也不再卖,只能明日请早。
这两个人,穿白衣服的昨日来定了一坛子酒,穿青衣服的今日来买酒,结果恰好卖到他就没酒了,偏生这时候穿白衣服的恰好来取酒,这穿青衣服的就不依不饶的硬说酒该是他的。两人就这么吵起来了。
赵令仪听完以后,再看那两个男子已经吵的面红耳赤,只是碍于人多还没有动手,但是再这么吵下去,非得动手不可。赵令仪眼珠一转,心下有了计划,于是就上前去劝道:“二位消消火,都别吵了,这样吵下去可有一点结果?”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拂袖转身不再看对方,仿佛两个吵架的小孩子。
赵令仪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那酒馆的老板,紧接着道,“你们两个说,酒要怎么喝才不辜负?”
“当然是与知己共饮!”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白衣服的跟青衣服的互看了一眼,又冷哼着扭过头。
赵令仪扑哧一笑,又问,“那什么样才算知己呢?”
两个人都思索了一会儿,穿白衣的人先说,“必要是兴趣相投,惺惺相惜之人方才是知己。”
赵令仪笑意盈盈,发现穿青衣的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就接着说,“那你二人都十分珍爱这酒,都是爱酒之人,可算兴趣相投,都爱这家的酒,又可算惺惺相惜?”
两个人听了赵令仪的话都瞪圆了眼睛,但却又觉得赵令仪的话有理,没人反驳。赵令仪趁机提议道,“不若你二人今日对饮这酒,也算交个朋友?”
两人听了良久不说话,但最终却同意了赵令仪的提议,穿白衣的人去取了酒出来,对那穿青衣的人说,“今日愿与君共饮此酒。”
赵令仪一看事情解决了,就悄悄就走开,这时候,身边的围观人群也都纷纷散去。赵令仪回到**心身边,**心朝她赞许的点点头,这时候刚才那个给赵令仪讲故事的老头也准备离开,他感慨的说,“年轻人,就是气性大,一坛春雪就吵成这个样子。”
赵令仪和**心一听,都齐刷刷的盯着老伯问,“你说那酒叫什么?”老伯仿佛被他俩吓着了,回答了一句,“叫春雪!”
而后就立刻走开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心思,这春雪酒会不会是春时雪的线索呢?
**心本想追上去再问两句,奈何老伯人老了腿脚倒是快,三两下就窜没影了。
**心正郁闷,赵令仪却走进了酒馆,**心恍然大悟,对啊,酒的问题,直接问老板不就好了吗!真是笨!
**心紧跟着赵令仪进了酒馆,老板一看是赵令仪,赶紧对赵令仪作揖道谢,“多谢姑娘刚才解围,不然我这可就没个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