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可怜人实在是太多了,同情都同情不过来,况且赵令仪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本来已经上路,可偏偏被这些人拽着逗留。
本来之所以要早上起来离开,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阳光也比较刺眼,早晨的时候比较凉爽,最适合赶路,结果被人耽搁了一下,拖到了下午。
这下午赶路其实也还行,赵令仪琢磨一下,实在不行就晚上赶路,白天休息,虽说昼夜颠倒,对于身体有些负担,自己倒没什么,主要就是修文。但这孩子向来心大,牛车拖着一个车板,在上面铺一铺,也就睡了。
结果没成想常威居然送来了好东西,是一个大伞,正好能插在车板中央。
夏日赶路较为炎热,叫人吃不下,但是多了这么一个大伞遮凉,那可是舒服很多。
赵令仪瞧着常威给自己的东西,多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我害你表妹被官差捉走……”
“你也只是查出了真相而已,况且我那表妹自幼被父母娇纵,性子的确是有些坏,不过这一次真的怪不了她,她也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常威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一次她冒犯了你,这东西就算是我用来赔罪的。”
赵令仪心中却不这么想,听着阿娇的话和王二肯定是有往来,只是没有亲密而已,这一次,为了算计自己而落下了把柄,所以才会被王二危险,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结果王二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阿娇也被官差带走,所以说人果然是不能动坏心思呀。
“我听李婆婆说,你就这一个亲人了,那管不管呀?”
“当然得管了,但是我想先吓唬吓唬她,毕竟她勾结王二想害你是事实。说起来也是托了你的福,见了你的光,那两个官差一点意见都没有,只说了先将人带走,吓唬一下,回头我再把人接回来。”常威还是在意阿娇,但是没有要纵容的无法无天的地步。
“现如今世道乱,保护好她吧。”别人家的事儿不宜多嘴,赵令仪客气地再一次致谢,然后就上了牛车,挥了挥手。
此番是肯定要离别的,也终于到此结束。
修文向来不爱说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可是当牛车走了老远以后,他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我们不和婆婆在一起了吗?”
“这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赵令仪坐在牛车里面,满不在意的拿出自己的那本诗集,默默的看着,自己和这些朋友不就是那散了的宴席吗?
上面有是无数,皆是自己和朋友所写所处,如今成了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想念。
“有一天我们和姑姑也会走散吗?”修文的问题出奇的多。
赵令仪将自己的书收了起来,看着这个堪称是可爱的孩子,伸出手去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轻轻一笑:“有时候分别并不悲伤,有可能是因为你拥有了更加好的未来。”
“拥有未来就会丢掉过去吗?”修文显得有些失落。
“弟弟今天的问题可真多。”璞玉也忍不住说的,但却很高兴,毕竟弟弟很少真的说什么,认认真真的给解释:“一个人能拥有的就只有那么多,拥有一部分就要丢弃一部分。”
赵令仪失笑:“你解释那么多他也未必能明白,路还是自己一步一步走的,我们家修文很聪明,一定走的明白。”
修文用那双懵懂的眼睛看着赵令仪,没说话。
赵令仪揉了揉他的脑袋没在说话,闭目静静消息,老牛带着一行人,一路前往瀛洲地界。
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人再来骚扰。
无论是徐家也好,皇帝也罢,都没有再追上来,赵令仪却并不放松,这两个人都是没吃过亏,高高在上的人,吃了一次亏以后肯定牢牢的将自己记住。之所以没有人再找上门来,可能是这些人跟丢了自己的踪迹,就只盼望着在也找不上,躲个清静。
此时此刻,赵令仪还在认为,只要别被这两人追上,就不会有麻烦,殊不知她的踪迹已经被其他人发现。
后山当中常年云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地方人烟稀少,很多人视为禁地,却偏有些人像入无人之境那般来去轻松容易。
三天前。
古木参天,之叶茂盛,在这枝叶上站着一道人影。
那男子一身红色衣裳,上面绣着锦绣花纹,似是山川湖海,手中捏着一把古扇,那把扇子缓缓展开,遮住了面,声音从扇后透出来,带着轻笑:“我说老槐树,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保你子民平安不好吗?”
这话竟是对着身下踩的那棵树说的,而这棵树竟也开口说话:“你并未伤他们。”
“当然没有,平白无故我是不愿意伤害别人的,可是若你再不将东西交出来,那我可就危险了。”那男子跺了跺脚,树枝微微一颤,可是就在这方圆几千里的山中,那些藏匿在自己窝里的野兽怪兽们,却是身子抖了抖,感觉背后发出了凉意,那是有人将刀放在了他们头顶上,随时能够落下来的凉意。
所有的野兽都藏在自己的窝里,一步也不敢动,瑟瑟发抖,正是因为有人在威胁他们的性命。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男子,而这个男子想要的东西就是树心。
这是棵千年老树,凝聚出了数信,所以才有了智慧,见多了云漂浮,也淋了无数的雨,听过鸟儿路过时的鸣唱,看见山脚下的人生人死。
这棵树心是个宝贝,人人想要,人人想求,不过不是谁都能拿得到,男子有这个本事自然就来拿了。
这整片山林都受到大树的庇佑,而这树又受到了男子的危险,只得叹了口气,不得不将自己的树心交了出来。
交出树心,至少再过千年,才能再养出一个树心。
“魔族人守信,愿你误伤我子民。”
“我向来只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得到了,自然不会胡乱伤人。不对,是不胡乱伤妖精。”男子朗声一笑,笑声很是动听,踮起脚尖,在树尖上站着,赤着脚踝,那脚指晶莹剔透,很难想象居然有人连脚趾生的都这般的美。
他踏风而行,而并无风。
满身红衣飘渺,似云似雾,笑声在五中传来清朗入耳,少年人也。
这人本是融入到风中,肆意翱翔,可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退,然后整个人就如同鸟儿失去了翅膀,骤然坠落。
他跌落在一处河边,折扇已经收集,露出那俊美无双的脸,那脸极为的惨白,没有任何的血色。
过了半饷以后由惊转喜,甚至踩在地面上转圈:“令仪——”
那气息断然不会错的,正是赵令仪的气息从这里流淌过,他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地又踏入风中,飞快地想要寻找到人的踪迹,然而那气息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少年进了那个村庄,因为容貌过于艳丽,打听起人来十分容易。这便得知有三个人在这里曾经落过脚,如今已经走了。
少年将树心拿出来,握在手中呢喃细语:“既然她已经醒了,我要你也没用。”于是这袖子一甩,树心便飞入空中,直奔原来的地方。
这一幕是寻常人肉眼无法看见的。
李婆婆面带疑惑,看着这个俊秀的男子问:“你又是谁?”
少年微微一笑:“我是那姑娘的丈夫。”
恰巧常威路过,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一番:“萧姑娘未曾说过自己嫁过人。”
“她自称姓萧?”少年嘀咕了一下:“这么说倒也没错。”
常威不傻,听得这话隐约明了,那萧姑娘怕不是真正的名字。而眼前这个少年又十分的可疑,让他怀疑是不是来套自己话的。那姑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明显就是被仇家追杀,一个厉害的文人能被追杀到如此地步,背后指不定就是什么人,所以眼前的这个少年十分可疑。他给李婆婆使了个眼色,示意婆婆不要多言,说出三人下落。
李婆婆倒也明了,害怕自己说错了话,害了那三个孩子,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少年轻轻一笑,美目动人:“我对她没有恶意,也认识她,她曾是我的娘子,我与她感情颇深,只可惜因为一些意外分开了,如今正要找回来。”
这话说的更加可疑了,尤其是这个少年还没穿一些,赤着脚踩在地上脚竟然也没脏,越看越觉得不是一般人。
常微低眉说道:“她们走了没说要去哪,我们也不大清楚,就是路过而已。”
少年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夹杂着掩饰?他含笑往前走,每走一步周身荡起了黑雾,而身边的树竟然被那风用力折断,大树直接倒在地上发出轰隆的一声响。
这一下子惊动了所有人,大家大喊大叫,少年的声音颇有穿透力,一字一句:“告诉我她们去了哪,否则整个村庄的人都得死。”
常威脸色瞬间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