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见着一些阳光就已经是难受的要命,若是这时候在外头晒着。估计这命也该丢了。
那时候在沉湘阁做舞女的时候倒也听过些怪力乱神的,说是死过的人啊,那魂有了怨气散不去不肯和阴差去黄泉投胎。这有坟头的立上墓碑也算有个寄托,若是连碑都没有坟包都不见一个那就叫孤魂野鬼。
是要被其他野鬼欺负的,都说这鬼魂畏阳特别是正午日头。所以鬼魂一般白天不出门,若真要出门都得斜斜打着一把油纸伞。
顾红妆看自己现在这样子,和孤魂野鬼也没什么区别。见不得阳光受不了人气儿。
“孟大人,絮娆这厢有礼了。”
“客气客气。快进来吧。”
孟府也应了太医这个身份,各处所见的皆是翻晒的药材,笼屉内也是切好的新鲜草药。
那处石杵还舂着草药,似乎是要熬些新鲜汤剂。院子里也种上些奇花异草,顾红妆不懂药学只是依稀辨得枸杞白芍车前草之类的。
估摸着院子里大多都是草药类的。
“大人也倒是深谙药道,这满院子的草药闻着倒比花朵清爽些。”
“小姐也算是博闻强识了,坐下说话。”
恰巧无寐刚从后院出来,显然是因为在自己师傅这里偷懒。
“小姐。”
“在孟大人这处,我不过就是个病人而已。哪儿又要来规矩不痛快。”
孟宣宗倒是猜到这位小姐定是会来拜访的,竟不知道来的如此快。看来这病来的急去的也痛快。
“苏小姐这话,马上该道一句王妃了。”
这还真是到哪儿都会碰着说这事的,其实今日顾红妆出来一来是为了拜访孟大人亲自道谢。另一也是因为洛倾芸最近着急置办嫁妆之事,总要拖着顾红妆出门。
躲懒罢了。
“刚好,你也来了。我就不用遣无寐过去送药了。”接着对无寐吩咐着,“去把药煎了再加两枚蜜枣。”
“是。”
无寐得了师傅吩咐也就不在人前了,毕竟她也不怎么喜欢热闹说话。看苏家小姐身子还算舒爽,便偷了个懒跑到孟大人之处了。
顾红妆听得奇怪,看无寐拿了药杵将药渣沥干净。原来这药本是为自己准备的吗?
“孟大人竟然未卜先知知道絮娆今个会上门叨扰?”
捋了捋胡子不急不缓的说着,“老朽还没有那个本事。不过却知道你过几日是要登门,然而来的这么凑巧。这汤药方本就打算遣无寐送去的。你这身子刚好还需调养,虽然一时之间离了头疼脑热但是也就是表面。”
“你倒省了无寐一件事。”
顾红妆已再无任何可说的了,自己身子如何其实也有些意识。哪能糊涂的不知道问题。
“太医,您还有话要说吧。”
老目中透过一丝精光,这小丫头倒是精的很。本来自己是极为不愿意替苏家小姐出诊的,若不是因为她。太子那日也就不会大病了一场差点活不下来。
自己无儿无女一生也未娶妻,年轻时候倒有不少世家小姐倾心。奈何自己当时醉心医术,后来虽也有皇上操劳。但也不怎么上心了,恰巧那时候皇后还是静妃娘娘的时候将小荣璟领到自己跟前。
那么小小的一个人。
“孟大人,日后荣璟的性命也就仰仗大人了。请受白洛施一拜。”
“静妃娘娘你这就折煞老臣了。皇子的身体安康老臣定会竭力。”
那样百般养着的孩子,躲过了宫中的阴谋以及暗刀子却独独没有躲过一个情字。
孟太医总的来说并不喜欢这位苏家小姐,也就是姿色出众罢了。偏生是太子荣璟跟前贴身侍卫过来请。
也罢也罢,就这么算了。
“你这两个侍女?”
“如画,抱琴到后面帮忙去吧。”
等到这两个丫头都走远了,孟宣宗才肯和顾红妆说。看这样子,也不太像是好事。
“你这病估计是好不了了。无寐也该和你说过了,老朽也就不多赘述。活不了多久光景的人了,惜命吧。”
孟太医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倒让顾红妆准备好的说辞都咽了下去。
“太医您竟然说的这么开门见山,絮娆也就不必弯弯绕绕了,上回无寐说我这身子也就十几年的光景。总也觉得是碍着我的面子不好直接说,还请大人明示。”
“十年。可能更少。”
顾红妆听到这话倒也没太多惊讶,还以为就剩个零头。原来还有那么许久,也就能圆了自己一个夙愿了。
“谢大人。”
“你倒是不慌,我见着的病人多。听到自己剩下来的日子要不就是大哭一场去闹了,要不就自暴自弃,也有像小姐这么冷静的。”
顾红妆不太明白这位孟大人想要说些什么,“大人这是?”
“您这眼神和口气,活脱脱像是死过一次的人。”
不愧是一代名医,看过的病人遇到的事情也多。竟然猜的七七八八,倒让顾红妆更加好奇。
“大人说笑了,絮娆这好生生就在大人面前呢。”
无寐冷着脸从后面出来了,端药的是如画那丫头。估计因为笨手笨脚惹恼了无寐,最是汤药之事上无寐最容不得打扰。
“这药就来了,趁热喝。药效才好。”
稍苦微甜,估计再这么下去。都该知道苏家大小姐畏苦怕药了。
孟大人遣了这两人去别处玩,独留下无寐。身为医者自然是瞒不住的,索性大大方方些。
“这药啊,也是寻常东西。并不稀罕,其实你这病放任着也就那么回事。就算是华佗转世也没什么用处自然医治药养也没什么坏处。就是让你苏家父母放心罢了。”
孟大人自然知道这苏家小姐死了,最伤心的莫过于苏家两位或许还带着那位太子。
明面上儿总也不说关心之类,出了事情忙不迭的想知道细节,知道那人是否安好。
至于那位五王爷,工于心计城府颇深娶苏家小姐到底为了什么明眼人也是心知肚明。
“有劳孟大人,有劳无寐了。”
医者仁心,看待顾红妆总也格外怜爱一些。这如花一般的将军小姐黯然离世也叫人难过。
无寐送了顾红妆出门,倒也奇怪竟然不同自己一起回苏府。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禀了夫人,许了我几天假还有些事情想要和师傅商议。”
顾红妆也就不再多说,无寐本就不是苏家丫鬟。就算是说以后不在苏家了,自己也无法过问半句。
报恩罢了。
等到那几人走了,门后的捣药声又清晰传了出来。
“师傅,您觉得呢。”
“你家小姐怕是心中有鬼。”
“此话如何?”
无寐虽然也察觉出这位小姐有些不一样,也只道是绑架落水之后落下的后遗症。许是过些日子自己也就好了,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
“我在那丫头眼里看见了另一个人。”
“谁?”
“苏絮娆。”
眼睛看到了些什么总比话语要来的明白实诚一些。所以这位老者偏就在苏家小姐眼睛中看到另一个苏絮娆。想想倒也让人害怕。
“您是说小姐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孟太医还以为自己的乖徒能说出什么有用的高见来呢,一张口就是什么不干净。气的要举起药杵敲她脑袋。
“亏你学医多年,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给苏家小姐介绍些跳大神的。或者干脆这医馆别开了,太医院别设了,大家都去贴符跳大神得了。”
无寐也不躲,知道这位老太医除了心疼太子就是最心疼自己了。
“师傅,你这一杵子下去可就没人替你养老送终了。”
孟宣宗听了这话,胡子都气的翘老高。
“你这劣徒,小丫头片子还埋汰起你师傅我了。我不稀罕你给我送终,反正我这糟老头子没人稀罕。”
“师傅您别呀,药宗还等着您复兴呢。”接着把蜜枣塞到师傅嘴里,也顾不上是不是带了些胡子进去,“师傅这枣甜。下回多进一些。”
“呸呸呸,老头子我的胡子都被你塞进去了。”
“师傅,你是不是怀疑那根本不是真正的苏絮娆。”
孟老太医吃着枣,话说的也是含糊不清,“我可没这么说啊,这话说出来可就是一大堆麻烦。我们学医的可不是判案的。治病救人才是医者本分,你啊少管闲事。”
顾红妆坐在马车里,反复回味着那位孟太医说的话。
难不成是已经发现了,现在的苏絮娆并不是真正的苏絮娆?
“苏小姐,你这眼睛里有别人啊。”
话说的蹊跷,完全不应当。若是真有了旁人的影子怎地贴身陪伴的两位侍女和一向心细的洛倾芸并未发现。
“小姐您怎么了,从孟府回来就奇奇怪怪的。”
“哦,是吗?”
顾红妆偏了偏脑袋继续说,“估计是累着了。”
“无寐和孟太医都说了,小姐那身子不能操劳。”
还没等顾红妆假寐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去了孟府不是为了送谢礼的吗?从苏父那里偷拿出来的歙砚还好好的放在马车当中。
看来得另外寻个时间送去孟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