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楚宁寥寥几语说道痛处,加之若是不给楚宁一个说法,她要自己独自去给楚琅报仇也是麻烦。当下略微思量了一番之后,也少不了答应楚宁了。
“好,这一批山贼是一定要剿灭的,只不过宁儿你却不应该如此冲动。你独自一人又能坐到些什么呢?不要让琅儿平白还要多替你操一份心。”
楚宁听楚璃说得有理,但却还是有些不平:“可是……”
“宁儿你放心吧,过后我一定会带人剿灭那些山贼,替琅弟报仇。”
“嗯。”楚宁当下气平了不少,便跟着楚璃回去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七步作诗,才免遭兄弟残杀。然而,皇室斗争,手足相残,在历史上依旧生生不息。
今日,他的十二弟楚绮被赐死的日子,心中五味杂陈。“开门,”楚璃站在天牢门口,对着身旁的侍卫命令到。
锁链脱落的声音在死寂沉沉的牢房里尤显得吵闹,一道光线从外面照了进来。森森的天牢,湿气沉重,像遗落几千年的屋宅散发出阵阵腐臭的味道。暗淡的光线,即使有烛火的照耀,依旧看不太清晰。可是,他知道楚绮被关在天牢的尽头。
穿着囚服的楚绮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脸上尽是污垢,蓬乱的头发将他的视线遮挡。即便是有人来了,他依旧靠在草垛里假寐,以为是例行检查的那些牢兵。
“十二弟,”楚璃低低地唤到,看到沧桑的楚绮,心中有些不忍。更能想像,曾经是十二皇子的他享受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今日沦为阶下囚,又如何忍得了着天牢艰苦的环境。可是,他接受这天差地别的一切。
闭着眼的楚绮闻声惊醒,但是他仍旧保持靠在墙面的动作。
“来看我死吗?”楚绮的回答十分淡漠,今日是他死期,来看他莫不是看戏一场。嘴角扯出一个干瘪的苦笑。“放心,我死了,你又会少一个跟你争夺皇位的人了?”
“是我,楚璃。”他回答,黑色的衣袍触到冰凉的地上,露出的金丝筒鞋在牢门旁又走近几步。
铁窗下的光线十分黑暗,若不是知道楚绮是被关在最尽头,或许看着一团黑黑的影子,以为是其他人。
原来在天牢里待久了,果然连人都分辨不清。
“就算你是楚璃,我也不想见你。”楚绮偏头朝向角落,就算来的不是那个人,他谁也不想见。尤其不愿意面对楚璃,那个一心想除掉的人。“我没脸见你。”他十分愧对于他,又感谢那次他幸好不在,不然自己真的会酿下大错。
在天牢的几日中,他想了很多。皇权就是一把无形的剑,划破一个个生命,而最后的胜利者得到了皇权又如何?他终于尝到生命的可贵,那些权力都是一片浮云。知道自己被赐死的那刻,他的心突然释怀,终于在这场手足流血的争斗中解脱。他那个时候,十分期待死亡,因为死了,什么都轻松了。可是,待在天牢的这几天,他参透了很多,知道生命的珍贵,所以他逃避死亡。
想到这里,楚绮弯了弯快要麻痹的双腿,手掌撑着地,慢慢地站起身来。穿着漏洞的破鞋的楚绮,脚上带着几根草几步向前,抓住牢门的栏杆。
在开口之前,他酝酿语言。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本该不奢求他的原谅。更何况,自己曾经是那么想置他于死地,他能帮自己吗?
楚绮咬着牙关,十分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大哥,以前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迷失自己的心,我不该有害死你的心。”楚绮抬起满是污垢的脸,额前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他的那双渴望出去的眼睛。
“皇权之下,有多少头破血流?十二弟,你明白了吗?”他叹息着。作为皇长子的楚璃,深知有多少人对这皇位虎视眈眈,有多少人因此丧命。权力之下,没有了情谊可言。
“大哥……”,混浊的眼里看到楚璃那双寂冷的目光,哀伤油然而生。
可这世间没有回转的途径。
没过多久,天牢的门再次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楚绮他们知道是宫里的人来了。
一位公公端着东西走到他们面前,看到楚璃的时候行了礼。
“干什么?”楚璃问道。
“回大皇子,行刑的时间快到了。”那位公公一字一字的顿道。皇上命他及时行刑,为了方便他提前一刻把东西端了进来。他没有想到大皇子楚璃也在这里。
“时间到了?”疑问的语气从喉咙中发出来,楚璃的视线定在那几样东西上。
“奴才提前一刻进来,好让十二皇子有所准备。”
随即,那位公公扯着嗓子,对着楚绮说到,“十二皇子,皇上说了,念在父子情深,便赐下毒酒、匕首和白绫。”于是,吩咐旁边的看牢人开门,他将东西端了进去。“请皇子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人,还是快些决定吧。”
“不,我不要,我不能这么轻易的死去,”楚绮看着那些东西,慌乱了神情,突然感到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他不求荣华富贵,但求重生之后远离这个皇室,就算恢复到庶人生活也好。
连忙跑到楚璃的面前。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楚绮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双膝咚咚的撞在了地上,就像他的一颗心咚咚,渴求着生的希望。
栏杆在的楚璃被他抓着,“大哥,十二弟知错了,十二弟不想死。”他哀求到,语气是那么得悲凉,“如果,今天能度过这一劫,保证以后再也不踏入京城半步。”
他发誓,活则远庙堂,绝不掺合半点纷争。
没有等到楚璃的开口,耳边全是宫人的催促,“十二皇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还是快点选择吧,过了时辰,皇上那边我们也不好交代。”
然而,楚绮就像没有听到似的,一直对着楚璃苦苦哀求,那双像是饱经风霜的被污泥附着的双手抓住他的衣角。
楚璃任凭她拉扯自己的衣服,心里翻江倒海的不是滋味。
宫人心里估摸着时辰,虽然一开始碰见大皇子,以为会阻拦行刑。可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只有刚才的问话,便是寂静不发一言。
皇子们心中想着什么,都是他们不能猜测的。看牢人不一会儿便凑到宫人的耳旁说了一句,“公公,时候到了。”
他横了一眼,不过是自作聪明。他早就算好了时间,不过在观察大皇子的情况。
“十二皇子,时辰已到。”
“不,大哥,救救我,救我。”直至最后一刻,楚绮也不放弃任何希望。
一丝动容浮现在脸上,楚璃看着他,唇角微微蠕动。
楚璃有些迟疑,楚绮虽然和他不是一母所出,但毕竟是他的弟弟,年幼时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他还依稀记得记得他跟在他身后叫他“皇兄”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绮突然变了,不再是那个整日跟在他身后的弟弟了,而是成了朝臣口中阴冷毒辣,纨绔放纵的十二皇子。
虽说落得现在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但是看着楚绮在他面前求情的样子,楚璃心中有些犹豫。
旁边端着三样凶器的宫人见楚绮迟迟不动手,他抬眼看了下楚璃的神色,开口说道:“殿下,赐死可是陛下亲自下的口谕,让这等下贱的罪人自己选择怎么个死法,已是陛下恩赐了,您可莫要迟疑了,误了时辰陛下降罪下来,咱家可是担当不起。”
他是御前得宠的红人,即便是和楚绮说话,也没有太过恭敬的态度,更别提是对着已经被贬为庶民的楚绮了。
他冷冷瞪了楚绮一眼,斜瞥着他阴阳怪气地继续说道:“你还在等什么?你已经没有路可以选了,能自己选择怎么死,已经是陛下最后的情面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十二殿下吗?”楚璃听着宫人的话,并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看着陷入绝望的楚绮,仔细想着是否应该救他。
“快些选,莫要在迟疑了,咱家可没有那么多功夫陪你耗着,非要咱家逼你吗?”
楚绮看了看咄咄相逼的公公,又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楚璃,他闭了闭眼,知道应该是无望了,他咬了咬牙,颤抖着手伸向了他手中端着的盘子中。
三尺白绫,楚绮的手轻轻抚过那折叠整理的白绫,微微颤抖着没有拿稳,他又想要伸手拿那杯毒酒,剧毒的毒药,一杯喝下去也落个干净……他最终决定选择毒酒,然而手上却使不出力气,第一下没有端起来,第二次直接颤抖着泼出了一大半。
“你这是不知好歹,御赐的酒你竟然也敢洒出来!”宫人怒道,他没什么耐心再耗下去了,直接拿起那柄看起来锋利无比的匕首,脸上神情微微扭曲道,“既然你选不出来,那咱家就帮你选了!”
他说着就上前逼近了几步,手中的匕首扬起要狠狠向楚绮的脖颈挥去,楚璃突然出言喊了一声:“慢着!”
楚绮在刀口下捡回来一条命,吓得面色煞白,口中惶惶不安地重复中几句“大皇子殿下,救我。”“皇兄救我,我不想死。”在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自己被贬为庶民,那些乱七八糟的礼数了,他只是不停地喊着楚璃救他,也现在也只要他能就得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