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连忙拉住这大发慈悲的观世音。
“恶人自有恶人磨。你这般莽撞,可不要坏了大事。”
莫蘅绾白了他一眼,“就你聪明。”
善恶自有报。这是冷寒月的家事,纵然她们二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此刻她依然是外人。
冷寒月开口说道,“夜深了,爹爹还是回房先休息吧。明日还有公事要办哩。”
徐良州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想要靠近,却始终没有勇气。
该怎么弥补?
徐良州心中苦涩,亲身女儿流落江湖十几年,重逢已是亭亭如立。恨,算在了柳姨娘头上,苦呢?
我不忍心她们三人受苦,竟然忍心自己的骨肉受苦!我算什么父亲!
莫蘅绾看着徐良州落寞的身影,又看了看冷寒月,“月儿,真是好样的!”
这一招以退为进,徐良州日后纵是再心软,也不会送银两给柳姨娘了。
翌日。
徐良州在书房内勃然大怒,怒斥之声都传到了别院。
莫蘅绾眉头微微皱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莫不是那柳姨娘又想出了什么雕虫小技?
冷寒月站在书房外,听着里面的怒骂之声,虽然不清楚是何原因,但想来并非小事。
自柳姨娘一事之后,家中小厮大多都被遣散归家。那管家十几年的安排设计虽然毁于一旦,但以他的狠毒怎么可能不留下后手!
是以,徐良州第二天就将家中小厮遣散,只留了几个信得过的下人。以至于今日,纵然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冷寒月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琅走上前,“月儿,你可是在担心徐大人?”
一如既往地体贴入微,楚琅总是在冷寒月手足无措时站在她的身后,给她温暖的依靠。
冷寒月点头,“虽然,他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但至少,他正在努力,他努力地想对我好。他,终究是我爹爹,我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恼,再大的怨,我始终都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
楚琅点头,“那我们进去吧。无论发生什么,别怕,我在你身边。刀山火海,天涯海角,我说过的,有我在,我陪你走过去。”
楚璃看着楚琅自从来了这儿之后,满嘴甜蜜饯儿,情话连篇,和以往大不相同。看着莫蘅绾,他摇了摇头,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
莫蘅绾看着楚璃那种怒其不争的表情,让她好生着恼,“楚璃,你又在想些什么!”
楚璃看着莫蘅绾,心里又是一阵摇头,自从离了京都,这丫头也是愈发放肆了。
不过,即便是在京城,她也从没温顺过。
莫蘅绾看着楚璃默不作声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阴险的家伙,总是在算计什么。自己当初到底是哪根筋错了,竟然愿意和他同行。
莫蘅绾看着楚璃沉默不语,自己也不想无谓争吵下去。冷寒月和楚琅二人已经进去了,她也得进去看看发生些什么。否则,怎么帮忙?
谁知,楚璃这个时候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你进去干什么?难不成,你担心我六弟看了冷姑娘就忘了你。所以,一刻都不能让他在你视线中消失?”
莫蘅绾气极,但忽然间灵机一动,“莫非,你在吃醋?”
楚璃明知她故意激他,心里依然忍不住小小妒忌。可他终究是楚璃,他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人家一家人谈话,谈的自然是家事。你算什么?菜篮子里阿嬷随便挑回来的大葱?”
莫蘅绾死死盯着楚璃,这个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要么干脆不开口,跟坨冰山似得。要么,一个唾沫一个钉,直接钉死你。
莫蘅绾只顾着生气,压根没有想过楚璃皇长子的身份竟然知道菜篮子还有大葱这些词。
这一行,楚璃变了太多。为的是想更亲近她一些。只是,两人依然像是地球的南北极一样,纵然相吸距离始终遥远。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忽然听到一阵干咳声。
却见楚琅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二人,“二位郎情妾意,花前月下得让人好生羡慕。”
莫蘅绾二人淡定分开,楚璃问道,“事情解决了?”
楚琅看着两人神色从容,心中也是不由惋惜,皇兄这闷葫芦,什么时候才能主动点。
楚琅点头,“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罢了。”
原来徐家产业之前大部分都由管家打理,虽然徐良州后来发现不妥,但碍于情分终究还是有许多都由管家负责。
如果,管家已经被踹了出去,那些产业纵然收了回来,一时半会也难以盈利。偏偏今年不知为何那蜀锦价格莫名上涨,商铺影响虽然不大,但其中那特定的几匹进贡的布料,远洲是无论如何都运不过来了。
以往,徐良州倒可以用自家产业去蜀地强行买到蜀锦。如今……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分身乏术。
而且,蜀地商铺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此刻趁火打劫,价格完完全全上涨了已被不止!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蜀锦进贡的的确确是各地所需。毕竟,丝绸之中以蜀锦为上佳,贡品都必须用蜀锦包裹方能显示威仪。
而且,说来也巧,这次来麻烦徐良州的,正是前几日的商铺老板。
所有人都没想到,初到徐州时,莫蘅绾兴起想买些衣物,碰到了柳姨娘几人。如今,商铺之事偏偏又源自于那商铺老板。
缘分二字当时巧妙。
那老板躬身行李,对着楚璃说道,“拜见钦差大人。”
楚璃点头示意平身,却是看向楚琅,兄弟二人不知做了些什么暗示。楚琅竟然对着徐良州说道,“那么,徐大人,我就先去准备准备了。”
那老板连连弯腰,“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楚璃复又看向徐良州,眼神淡漠,更像利箭般直射人心。徐良州心中胆寒,“大人,请到房内商议。”
“月儿,你且带莫姑娘转转。为父马上便出来。”
楚璃却是说道,“不必,且让令爱一起进去吧。这莫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一般男子可无福消受。”
莫蘅绾听着楚璃那左一句右一句的贬低,心里可谓气极。然而,眼下终究不是和他计较之时,大局为重。
书房内。
商铺老板说道,“小人姓张,名全宝,乃远洲商铺一个普通商贩。承蒙徐大人看得起,这些年一直帮徐大人跑点货。今年更是承蒙大恩,被徐大人委托从蜀地带几匹上好的锦缎回来。只可惜,被小人搞砸了。”
楚璃问道,“如何搞砸了?”
张全宝接着说道,“蜀地离远洲甚远,这一趟若是以往,小人自然是不愿意接手的。可一来,此次是进贡的宝贝,小人若是做好了,祖上有光。二来,有这招牌,日后生意自当兴隆。”
莫蘅绾不停点头,这人说得不错。可以说这笔生意纵然亏本了,以后都好处也是数之不尽的。
这样的机会,若是不抓住下一刻就被别人抢走了。
只可惜,这一次搞砸了!
进贡若是迟了,这其中要打理多少达官贵人,才能免祸?更严重的是,从此以后便授人以柄,处处受人牵制,一着不慎,就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张全宝,贪心了。
莫蘅绾心中摇头,贡品若是那么简单,又怎么算得上贡品?天下最好的都要进贡,如此方能显示天子尊贵。
这样狗屁不通的话虽然莫蘅绾不屑一顾,但她不得不承认皇权是至高无上的。
贡品怠慢了,便是杀头之罪!
楚璃怒喝一声,“大胆,进贡之事,竟敢如此松懈怠慢。你可知,这进贡便是晚上那么一刻,都是大不敬之罪!”
张全宝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大人,冤枉啊,大人。您就是借小人一百一千个胆,小人也不敢在这件事上犯糊涂,怠慢了啊。实在是那些奸商啊,大人。哄抬价格,那蜀锦价格足足高了一倍不止。小人拼了家底都只能带回三分一二。如今还剩那一,小人实在是没招了。”
说完,便痛哭流涕起来。
这老板好歹也是中年模样,如今竟因此嚎啕大哭起来。莫蘅绾心中也不由怜悯。
这老板光想着亏些本也要做好这件事,却不知这蜀锦价格也是分层的。
要想达到贡品的要求,不仅是要上佳,还要最新!
春有春贡,夏有夏贡……这蜀锦也是要分时节的!
如今这个节气,每个地方都要些许蜀锦,供不应求,价格自然就成倍地涨了上去。
楚璃眼神如万年不变的深潭,他心中自然明白这商贩乃咎由自取,但身为上位者他自然看到了莫蘅绾看不到的地方。
各地之间的勾心斗角,即便是郡县竟然都如此激烈,以至于在贡品上,都敢做起手脚来了。
莫蘅绾看出的却是各地商贩此刻想必不停地哄抬物价,手中提前买好的商家此刻静观其变,待涨到最高时,全部抛出,那时候大赚一笔,足可抵得了一年的利润。
这样看起来对百姓没什么危害,毕竟百姓用不起这上好的锦缎,自然也就不会在意。
可实际上由此引发的蝴蝶效应却是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