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徐幔,层层交错。床上隐约可见一名身材纤细、青丝如瀑的貌美女子,一身素白衣裳,勾勒出身材姣好的弧度,她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忽然,那眼睫毛颤了颤,像是羽毛一般,轻而灵动,很是让人急于探索那睫毛下面守护的眼神是怎么样的诱人?
“唔……”随着那朱唇之间溢出一丝轻吟,那双灵动的眸子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瞳孔清亮,黑白分明,仿佛世界上最明亮的珍珠,隐约透着隐忍的犀利。
莫蘅绾睁大了眼睛,看着床帐,熟悉的环境让她原本僵硬的脑子开始转动,这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色彩……
她抬起胳膊在眼前晃了晃,还有熟悉的着装打扮……
床上的人儿忽然坐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到窗户前,打开窗子,屋外的光亮隐约透着漆寒,院子中仍旧挂着白绸,随风摇曳,府邸之中不闻丝竹之声,不见舞乐之人。
“我……”莫蘅绾抬起双手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猛地收紧,尖锐的指甲扣进手心里,生疼。
她倒吸一口凉气,愣愣道:“没死?”
不仅没死,莫蘅绾还发现,她又回到了她的娘亲刚刚过世不久的时间,府邸之中刚刚失去了女主人,自然不会有丝竹之声,下人都知道相爷和大小姐心情不佳,连走路都是尽量放轻了声音。
“呼!”莫蘅绾关上窗户,屋里顿时又陷入了微弱的光线笼罩之下,她蹲下身子,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地上,顾不得凉,眼前闪现的是重生之前血腥又悲惨的一幕幕……
娘亲死后她被赶到偏僻的蔷薇小院,伶仃孤苦……
秋姨娘母女嫉恨成性,不仅对她百般欺辱,最后还将她嫁给了兵部尚书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婚姻被葬送,京城第一才女一味地软弱最后换来的却是,年老的夫君转手将她送给了西凉的使臣……
她软弱一生,最终只能穿着白色素衣,在年夜里,从城都的城墙上一跃而下,血腥味蔓延,终结了一个懦弱才女的悲苦一生……
莫蘅绾眼眶通红,她咬着牙,狠狠瞪着虚空,仿佛看见了一身白衣的女子孤独而又绝望地一跃而下。
“莫蘅绾,这都是天意。”她缓缓站起身来,握拳,走到门口,闭上眼睛,打开门,感受阳光洒在脸上的温度,良久,她才睁开灵动的双眼,唇角勾起,“我会珍惜的。”
可是那眼睛里,分明没有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西凉都城,王府。
罗帐之间,一名身穿绸缎寝衣的男子,他面如冠玉,眉峰傲然,此时脸上满是汗珠,眉间紧紧皱起,似乎是在做噩梦一般。唇角蠕动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神色却是愈发阴沉悲凉。
此人,正是西凉赫赫有名的小王爷,赫连城。
他梦中此时正在面临着血腥又悲凉的一幕:
一个容貌倾城的白衣姑娘,神色凄楚又绝望,看着虚空的方向,微微一笑,像是在和世界做最后的告别。然后,赫连城便如同一个无可奈何的旁观者一般,眼睁睁看着她从大楚京都城墙上一跃而下,血溅白衣。
周遭都是张灯结彩的红色,那一抹洁白显得格外刺眼。
赫连城挣扎着想要过去,想要接住她飘零的身子,却发现自己好似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
“姑娘!”床上的男子忽然弹坐而起,眼睛豁然睁开,里面仿佛还印着血色,和那一抹倾城身影。
“小王爷,您醒了?”外室有丫鬟听到午睡过后的小王爷有了动静,连忙柔声询问着。
赫连城仿若还在梦中,情绪久久无法释怀,直到小丫鬟忍不住要进来查看一番,他才闭上眼睛,虚脱一般躺回床上,沉声道:“出去!”
房间里微微一番响动,接着关门声响起。赫连城才睁开眼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恍然失神道:“你到底是谁?”
小王爷赫连城没有想到的是,从那天以后,他天天夜里都会做着同样的噩梦:倾国倾城的女子,白衣染血,一跃而下……
但是,梦醒来,那女子的面容却又从脑海里消失,只剩下了一抹血色身影。
而在大楚皇城,大楚皇长子楚璃也做着和赫连城同样的梦境,一身白衣,熟悉的城墙,不熟悉的女子,还有她绝望又悲凉的眼神,都让他夜不能寐。
面容俊朗的皇长子殿下望着浓浓夜色,月色凄寒,好似那名女子绝望的眸子……
“你是谁?”他喃喃低语,无法解释这般诡异的梦境。楚璃可以确认,他不曾见过那名女子,却在梦中与她相识。可是梦醒来之后,那女子的脸却又模糊掉了。
正在他怅然若失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了侍卫的声音,“大皇子殿下,皇上召见。”
楚璃一震,已经入夜,父皇还要召见,怕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他火速更衣,赶往皇宫,晋见皇帝。
楚璃风姿翩然,长身玉立,“父皇,发生何事了?”
皇帝眉眼之间和楚璃颇为神似,眼中却更是沧桑,那是岁月历练之后的故事。
“璃儿,朕方才收到消息,南方水患,死伤无数,房屋倾塌,农田被毁灭殆尽,百姓流离失所。”皇帝的声音沉重,眉眼之间是深深的疲倦,“朕实在是睡不着,召你进宫,便是商议此事。”
楚璃也拧紧了眉头,“南方向来多雨涝,已经连年大水,毁坏了许多土地,也淹没了诸多百姓生命。看来今年,尤为严重了。”他想了想,看着忧思难解的皇帝,建议道:“父皇,儿臣有个建议。”
皇帝揉揉眉心,神思倦怠,“说吧!”
楚璃走到皇帝身前,看了眼替皇帝按压眼角的大太监,这才扬声道:“父皇,南方水患历年频发不断,朝中派去治水的大臣想尽了办法都没有大的成效,都是治保不治本。所以,儿臣想,不如在听雨阁广招能人义士,征集根治水患的法子,以绝后患。”
皇帝眉眼先是一沉,毕竟派遣大臣去南方治水的人是皇帝,可是年年都派人派银两,第二年又被水患侵袭,没完没了。他作为决策君主,总是逃不了用人不当的责任,这样的话,却是没人敢明说的。
皇帝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民间义士也要强过朝中能臣?”
楚璃低眉,恭敬道:“父皇,儿臣并非此意,只是术业有专攻。治水要治本,儿臣只是想,只有了解水患并且有才能有想法的人才能想出最适合南方水患的法子。况且,集思广益,没准儿可以激发朝中有才之士的灵感,想到根治水患的法子也不一定。”
楚璃说罢,直接掀起袍子跪下,请求道:“父皇,儿臣想请几位参与过南方水患治理的大臣一起去听雨阁,寻找可破南方水灾者。”
空气一时静默,皇帝良久才叹气道:“璃儿言之有理,如此,便将此事交给你去办。”
楚璃暗中松了一口气,“儿臣遵旨。”
翌日,皇长子要在听雨阁广求天下义士,求可破南方水灾者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根治水患这样的大事原本都是朝廷一手包办,老百姓只要安静地等待结果就好了。但是南方水患频发,说明往年拿着钱去江南修堤坝的大臣的治水法子并不管用。
可是,大臣们是由皇帝挑选指派,水患又是天灾,百姓们无法置喙,也不敢多嘴。
现在,有了自己参与的机会,许多有志之士都纷纷涌入了听雨阁献计献策,同时也希望能借此良机,飞上枝头。
这一日,听雨阁迎来送往,一批批的有志之士纷纷高谈阔论,楚璃坐在中间,细细聆听,不时发表一番意见,并和之前治过水患的大臣交谈,气氛很是热闹。
只是,水患问题由来已久,来人虽多,可用的法子却是不多,时间久了,楚璃也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