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爷如此说，想必是已经发现了什么迹象，惹得侯爷心里不快了。”楚王眯着眸子思索了片刻，心里暗暗的在琢磨殷伽的意思，就顺带问了一句。
这位侯爷虽然位居一品，可是已经许久不过问朝事了，即便是他的宝贝女儿至今还是宫中盛宠一时的皇贵妃，可是在外人看来，总觉得跟这个侯爷有几分疏远。
他的这一行为，极大地程度上减少了楚霁对其的忌惮，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入宫二十来年，有许许多多的美貌女子来来往往，殷贵妃仍旧高居后宫众妃之首的原因之一。
“回皇上的话，老臣只不过是觉得寒心，以便于就多问了两句。想来我大楚律法严明，甚少会有如此欺上瞒下、丧尽天良的行为。何况事发日也不短，年节时分愈加猖狂，若身后没有人支持……”
殷伽是个聪明人，这么些年来在皇帝的猜忌与忌惮之中能够明哲保身，甚至连自己最宝贝的女儿都可以“置之不顾”，此番举动就不会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人可以做出来的。因此他更是懂得如何说话，模棱两可更是让人容易猜疑。
“侯爷是怀疑越州知州身后有人扶持，帮他掩盖这些欺君罔上的罪行？”
楚霁果然不负他的期待，当即就疑问了出来，话语间倒也不是确定，反而多了几分疑惑与质疑。
殷伽并没有顺着皇帝的话说下去，反而转了目标说：“老臣也只是疑心罢了，毕竟此番草菅人命的作风，已经实在是天理难容。多猜无益，老臣觉得无论是否是越州知州大人胆大妄为，亦或者是其间有隐情，都还需要召来黎阳问个清楚。”
“……”楚霁微微皱眉，对于他所言并没有立即同意，可是殷伽所说的话始终占了正理，于是乎他说：“那就依侯爷所言，召越州知州即刻前来黎阳，至于越州的事情，就先交给刑部了，让朱轶派人处理。”
“皇上圣明。”殷伽道。
事到如此也便是告一段落，养心殿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楚霁目光扫过一身陪在身侧的殷贵妃，颇为有兴味的开口：“贵妃十五岁进宫以后，就跟侯爷甚少见面了。如今难得的有此空闲，你们父女二人也是时候好好的聊聊了。”
殷贵妃还未说话，殷伽便率先开口道：“小女有幸伴于君侧，二十载圣宠不绝，便是皇上对老臣的厚爱了，只是她毕竟是皇家的人了，又怎能像平常的妇人一样，想回家就回家的呢。贵妃娘娘一心系于皇上，也是她该进的本分。”
“你呀，就是太严厉了。”听到殷伽所说，楚霁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轻轻的拉过殷贵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温情流露道：“她虽不说，可心中仍旧还是念着你的。虽已为人妻，可是终年见不到侯爷一面，始终会觉得委屈的。前些日子她还大病了一场，朕又忙于处置邓州花木采购的事情，难免有忽略了她的地方。”
一番话说的含情脉脉、温情流露的，殷贵妃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眸子里亮晶晶的，更是勾起了楚霁的怜爱之心。
“皇上之言，是念及贵妃娘娘多年的陪伴之情，忙于政务还念着娘娘。老臣是臣子，原本这些话是不该说的，可是她又是老臣的女儿，总要提点几分，如此之际，娘娘也该学会为皇上分忧才是。”殷伽停顿了片刻才说：“老臣一进宫就听说了逸香宫之事，虽份数内宫，可是还是牵连到了朝中的大臣，后宫之事，老臣不敢妄言，可是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也是出人意料的。”
殷伽一番话说的进退有度，既守了臣子的本分，又不失为一个慈父的形象。楚霁也是龙心大悦，目光扫过殷贵妃，捏了捏她的手。可是听到殷伽后半句话的时候，眉间的川字又皱了几分。
“殷侯爷才刚入京，就知道了逸香宫发生的事情了？”
“是，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的，这几日来自邓州的官船更是都开不进黎阳的码头了，更有有心者人称，说是有人故意将有毒花木运向帝都，涉案人非但没有被惩办，反而整日悠闲自得……”
“啪”的一声，楚霁将旁侧案几上的折子打翻在地，殷贵妃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即像刚才一样，抚慰生气的皇帝，楚霁的说话声音似是淬了冰，“谁这样大胆，竟有心传播如此言论？不过是户部一时不察，没有查清楚有毒花木的种类，现已经交人处理，为何还有如此的谣言？”
事发之后他立即就安排了人去处理，只不过户部尚书江晔因为那些事情的缘故，好些日子没来上朝，他就另召了钦使，即刻前往邓州，势必要将事情查个清楚。
而现在涉案人一词，到底又是谁谣传出去的？
“回皇上的话，老臣也是如此想的。可是街巷里面流言纷纷，均要皇上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老臣也是怕事态会进一步扩散，所以才斗胆进言。”
殷伽语气已经轻了许多，刚说完，楚霁才觉得方才的严厉有些弄错对象了，顺着殷贵妃搀扶的姿势坐了下来，状似无意的冲他问道：“侯爷莫要多想，朕方才只是关心则乱罢了。不知侯爷所听之谣言，涉案者指的是谁？”
“并没有提及谁的名字。”殷伽思忖道：“不过想来这些事情本该由户部江大人负责的，而今却并没有出来说过只字片语，想必那些人就将苗头指准了江尚书……”
“……”听到殷伽提起的这个人，楚霁心里是有些感触的，他的女儿在后宫出了那样的事，他会闹些脾气也是正常。只不过这个人向来有风骨，花木之事应该不会是他的原因。
“江尚书为官也不是一年半载了，据朕所知，他的清名可是在百姓中广为流传，花木事情虽发生在内宫，惹人议论，可是终究还是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想必那些话，说不定是哪个贼子又出来兴风作浪了，终究还是信不得、信不得的。”
殷伽自然是不会跟楚王唱反调，笑了笑才说：“皇上圣明，老臣虽久不在朝，可也是听过江尚书的名头的，万不该是他。”
“虽然不是他，可是事情还是要查清楚的。敢在帝都撒野，这人也就留不得了。”楚霁眸子中闪过一丝冷意，继而说道：“既然此事是侯爷率先跟朕提起，想必是侯爷最为忧心的，交于侯爷应该是再好不过的了。”
被提及让他处理此事，殷伽露出了今日进殿以来的第一尴尬的笑容，不由得推辞道：“皇上您就绕过老臣吧，如今老臣手上连能用的一兵一卒都没有，这件案子要是交给老臣来办，想必得从年头办到年尾了。”
“哈哈，让你平时逍遥度日，关键时刻便没了用处了吧。”楚霁“哈哈”大笑，虽是打趣的说道，可是终究还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侯爷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是朕疏忽了。不过依侯爷来看，朝中谁比较适合这个位置？”
“……”殷伽继续尴尬的笑着：“皇上又在为难老臣了，如今不说朝中的格局，就连是六部的尚书大人，老臣认识的也不过就刑部跟兵部两位了，又怎么能有能力替皇上挑选适合的人呢。”
“也罢也罢，这些年你过的倒真的是轻松了。”楚霁无奈的叹息道：“侯爷在外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考虑考虑，要不要回归朝堂了，如今贵妃膝下二皇子已成年，很多事情还需要侯爷亲身教导才是。”
“二皇子有皇上如此关照，太书院又有我朝有名的名学大儒，老臣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殷伽继续笑着跟皇帝打着哈哈。
“侯爷……算了。”楚霁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看了看身边的贵妃道：“侯爷这次回来，也就不必着急着出去了，贵妃你回去跟二皇子说一说，让他有空去侯府上坐一坐，别总整天窝在宫里，做一些有损身份的事情来。”
被皇帝如此委婉的警告，殷贵妃就又想起了前些天自己儿子的荒唐之举，满脸尴尬的应下了。
“言归正传，侯爷提起的这个事情，朕还真的需要好好的考量考量。”楚霁伸出一只手敲打着案几，甚有节奏。
看到楚霁沉思的样子，殷伽不由得宽慰道：“皇上也无须将此事挂在心上，无论是邓州还是越州，都是我大楚的一块宝地，自然会有有志之士不想乱了当地的名声，出手相助的。”
虽然是无意的一句话，可是却让楚霁不由得在琢磨，“邓州、越州、邓州、越州……”
“皇上可是察觉了有何不妥之处？”殷伽听他喃喃自语不由得疑惑，追问道：“这两个地方可都有‘聚宝盆’之称，是大楚极为富庶的地界，向来官正民清的……”
“官正民清？怕是不尽为然吧，这才过完年没有几天，先是邓州沉船，后是官船有毒花木，现在更是来了一个越州罪人案，这样的开年，还真的是‘流年大利’、‘流年大利’！”
“皇上，这些事情说不定就只是偶然呢，每年朝廷都会派钦使年节前后前往漓江四州探查，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不被人发现呢。”
"为何不被人发现，恐怕要问问咱们的‘钦使大人’了吧。办得如此好的‘差事’，朕还从未听他仔细的谈起过。"
“皇上？”
“萧严，去安王府传旨，命令安王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