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右丞相走了之后,新月皇帝又恢复了他那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一旁的侍女不断的给他喂着鲜美的水果,那些水果尽是来自盛产高等瓜果的西域,价格极为的不菲。
普通的老百姓幸幸苦苦的维持着营生,几个月的收入恐怕也买不了多少这样的水果。
而眼前这个丝毫不理睬政事的新月皇帝,住的却是普通人穷尽自己的想象力也不能完整描绘出来的雕梁画栋,吃的是玉盘珍馐,穿的也是锦衣华袍,而享受着这样待遇的他,平日里又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呢?
不过是竭尽所能地穷奢极欲罢了,鱼肉百姓得到源源不断的收入,而后又不断地放肆挥霍,宫廷里夜夜笙歌、声色犬马,那些当朝的官员也丝毫没有劝诫这个昏庸君王的打算,而是如出一撤地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可是如此繁华奢靡的景象背后,又有谁知道那是多少百姓辛劳一生的血汗被剥夺而去的结果,繁华与繁荣的表象之下,蕴含的俱是赤裸裸的掠夺和家破人亡的血泪与幸酸。
纸鸢此刻就依靠在一旁的一根石柱上面,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神平静的没有波澜,可是眸光流转之间,竟是苍凉和悲意。
现在她已经算是新月太子王思达的手下了,王思达还算是信守承诺,并没有拆穿她的真实身份,而今她也就如同以往一般,扮演着被自己杀害了的那个宫女的角色。
纸鸢看到眼前这一幕幕****、靡靡的景象,不由得在内心深处升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这样的景象,分明就是一个王朝的早衰、夭折之像,可是偏偏眼前这个貌似昏庸无能、穷奢极欲的新月皇帝,却已经足足在位三十多年的岁月了,难道就连上苍都看得过去?如此无道君王,岂有不灭亡之道理?
她挪了挪自己的双脚,刚才因为过久的站立着,此刻双腿都开始已经有些酸麻了。
她此刻的身份正是新月皇帝的贴身侍女,不过纸鸢实在是不想靠近那个浑身上下充满了酒色财气的庸俗家伙。
庆幸的是,这一天正好改轮到另外几个侍女去贴身服侍新月皇帝了,而她就只需要站在柱子旁等着吩咐就好了。
舒瑾垂着手、也垂着头,她谦卑的看着自己的脚尖,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她已经知道了舒城在新月天牢里的情况了,那一日,王思达为了令得纸鸢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于是就安排了自己的一个亲信,带着纸鸢去到了新月天牢里面去悄悄地看一眼舒城。
于是纸鸢之后就看到了那个和记忆之中的他比起来略显清瘦的身影。
所幸,那道身影虽然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可是身上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势,而且纸鸢的目力极好,她看得真切,那个人绝对就是舒城没错,就是那个年轻的时候就过自己一命,并对自己有过再造之恩的男人。
纸鸢只是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流出了眼泪。
她忽然之间就想了当年的那个英姿勃发的男人,当时她正面临着被一群年老而又丑陋的苗疆祭祀玷污和献祭的处境,浑身都被蘸了盐水的鞭子给抽的红肿、破烂不堪,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畜生一般,没有一丁儿人的自由和尊严。
那些祭祀就像是一条条阴险而又贪婪的狼或者蛇一般,盯着她赤裸裸的娇躯,眼神之中有着丝毫也不避讳的垂涎之色。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完全的绝望了,甚至就连一死了之在她看来都只是一种无力的奢望罢了,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一种恶心和失意,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就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对她充满了一股恶意。
就在其中一个祭祀肆意地蹂躏着她的身体的时候,那个人来了……
纸鸢从来都不觉得男人伟岸和光明,因为她整日里接触到的男人都是那样一种最下流、最卑鄙无耻、最胆小如鼠的家伙,她所见到的都是人性最为阴暗的一面,像舒城那样的男子她简直就觉得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
在尚且年幼的纸鸢眼里,那个时候的舒城白衣不染一丝一毫的尘埃,衣袂飘飘,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出尘的偏偏佳公子、一个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谪仙,圣洁、光明。
舒城当时也只是偶然路过那里而已,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成婚,也还没有舒瑾的存在,那个时候的他正是刚刚成为了新月四杰不久,整个人都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巅峰。
那个时候的舒城也是最为真实的舒城,他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事情都是快刀斩乱麻一般干净利落,从来不拖泥带水,说任何话都是心直口快,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那个时候的他是最完美的他。
纸鸢至今都还依稀记得那一道仿佛划过了天际,凝固了时光的剑芒,舒城的一剑而已,就将那个站在纸鸢身旁,正要对她进行猥亵之事的老祭祀给洞穿了咽喉。
随之而来的依旧是那犀利的如同雷电,风雪一般的剑光,几个呼吸之间的时间而已,那些刚才还矜持地站在原地,将纸鸢视作待宰的羔羊的老祭祀们,此刻便已经如同田地里的麦子一般,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那个时候的舒城虽然快意恩仇,可是倒也并不是一个嗜好杀戮的人,他的每一剑都精准无比地切割在了那些旁观者的腿部经脉之上,只是让的他们全都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罢了。
舒城的突然到来,显然也是那些祭祀们始料未及的,他们既畏惧又有些虚张声势地看着站在他们不远处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的那个既年轻又英姿勃发的男子。
纸鸢至今都依稀记得当那些祭祀被舒城一个人给放倒在了地上之时,他们嘴里异口同声的发出了那样一种古怪而又艰深晦涩的难听语言,而那个时候,舒城竟然还很不耐烦的挠了挠耳朵,而后还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走什么苍蝇和虫子一般。
而后那些祭祀们果真就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亲眼看到舒城随手一剑就将一旁的一块巨石给劈成了粉末状的东西,他们一个个努力的将那即将喷出嘴中的话语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憋的满脸通红,活像一只只被捅了屁股蛋子的公鸭。
纸鸢当时即便被绑在火焰缭绕的祭坛之上,却依旧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来,她的声音就像是银铃在脆响,又像是溪流在山涧之间肆意流淌,充满了一股天然的美。
即便是年轻的舒城早就已经见识过了无数的天姿国色,却依旧忍不住地想要为这个勇敢而又美丽的女孩喝彩。
仔细想想,那该得是有着多么大的勇气和多么大的豁达胸襟,才能够在自己置之死境的时候开怀大笑?是学佛百年的老僧,还是修道几百年岁月的道士?而那个时候的纸鸢在舒城的眼里仅仅只是一个正直妙龄之际的女孩子,却令他惊讶地有着如此豁达的胸襟。
也正是因为如此,二人都给彼此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最后毫无悬念的,舒城将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女孩子给救了出来,从水深火热之中给救了出来,纸鸢这个名字也是舒城后来给她取的,一个人经历过的烦恼太多了,就会渴望平静,一个人经历过的痛苦多了,就会对于一丝一毫的快乐都百倍地去珍惜,纸鸢就是这样的。
她经历过的痛苦太多太多了,所以此刻只要你给她快乐,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对于她来说,却都是弥足珍贵而又不可多得。
一幕幕回忆的画面此刻就像是幕布一般在纸鸢的脑海之中掀开,不知不觉的,她的眼角就有着晶莹的泪滴流了下来,滴落在了坚硬的深宫墙垣里,滴落在了这寂静的金丝笼之中。
舒瑾和姬少阳经过了两个时辰的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家可以携带旅人进皇城的商队,这是一家名叫平阳商队的存在,规模还算得上很大了,并且还有着自己独立的拍卖会。
本来他们是不愿意携带着姬少阳和舒瑾的,可是一来看着二人长得郎才女貌,而且衣着打扮都极为的不普通,商队的管事人就猜测他们二人必然身世不凡,而后姬少阳又故意露出了一丝丝青阶的斗气,这顿时就令得那个商队管事人紧紧的缩了缩瞳孔,盯着姬少阳看了又看,似乎是想要看看姬少阳的真实年龄一般。
过了良久,那个商队管事才抱了抱拳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而为都是年轻俊杰、天骄翘楚,敢问二位可是要赶去皇城之中参加那宗派试炼大会的盛会?”
他言语之前已经全然不似起初那般傲慢、目空一切了,毕竟,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天佑大陆之上,真正的强者总是可以让的别人尊敬的,更何况他看到姬少阳和舒瑾的年岁分明都不大,便猜测到这两人可能是大家族的子弟外出来历练自己了,日后肯定的前途无量。
并且,他平阳商队里的商会会长也不过只是一个青阶初期的斗气修炼者罢了,和姬少阳刚才故意露出来给他看的修为相仿,所以此刻他对于姬少阳是敬畏无比的,根本不敢再说出任何一句瞧不起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