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卿的话中的意思太明显了,太后一下便听了出来,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她心中的想法,还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她如临大敌,每日都惶惶不安,来旁敲侧击太后的话,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原本都是宫里很有地位的老嬷嬷,一下子成了永巷里面跟那些女奴没什么两样的奴才,往日里受过她们虐待的人自然少不了打击报复。
这也算不上什么处罚,而且太后都没来找沈婉卿的麻烦,可见已经是决心不再追究这件事了。
如此一来,沈婉卿也就放宽心了一些。
门吱呀一声响,苏姑姑挑了帘子进来,换了些炭放在炭盆里。
这个时候,宫里许多嫔妃们的宫里已经放了炭盆了,只是还没有到那种冷的不行的天气,没有必要时时烧炭。
苏姑姑添了炭以后,对太后说道:“太后,钟离衍道长到了,您该进丹药了。”
太后这才想起,连连点头,“请道长进来吧!”
沈婉卿一早就听说了这位钟离衍道长,可是还未曾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不由得有些好奇。
趁着苏姑姑出去请钟离衍的时候,沈婉卿便看了看太后,有些难为情地跪下,说道:“太后,嫔妾有一事相求。”
太后怔住,“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坐着说也行。”
沈婉卿道:“嫔妾听闻钟离衍道长能卜算未来之事,在夏元国极为有名,只是甚少出山,是太后您的恩泽感动了上苍,钟离衍道长才肯进宫来为您炼制丹药,嫔妾今日既能够见到道长一面,就想让道长也帮嫔妾算算,嫔妾最近老是觉得心神不宁,太子又不愿意看嫔妾一眼,嫔妾觉得很是伤神,最近被太子怀疑了好多次,都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太后拧眉,看着沈婉卿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
她心中不由得感叹,这孩子也是可怜,不过这是后宫争斗常有的事情,只能说沈婉卿还是太过年轻了,有些事情,她想不开。
太后转念一想,不过也只是卜一卦而已,按道理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年轻的时候,谁还不是害怕夫君从此厌弃自己?于是她心中便答应了,只是还没开口,那边钟离衍就已经进来了。
太后轻声道:“你先起来吧!”
沈婉卿便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看了一眼钟离衍,微微低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钟离衍确实有一种隐士的风范,一身青蓝色道袍十分宽大,隐约看见他穿的很单薄,大约修道之人早就已经不在乎寒冷了,他头上束着发髻,发髻上用一根木簪插着,十分朴素,却又让人不敢小觑,他下巴有一撇胡须,随着走动的步伐轻轻颤动着,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钟离衍拿出丹药给太后,让太后服下之后便要离开,沈婉卿站在一旁动了动身子,欲言又止,太后才想起她来,忙说道:“道长请留步。”
钟离衍回头,手里的拂尘挥了挥,“太后还有何事?”
太后笑着道:“这是我孙媳妇沈良媛,想请道长帮她看看命格,算一算未来之事。”
沈婉卿轻移莲步,走到钟离衍面前,朝他屈膝行礼,钟离衍道:“天意难测,临渊观鱼者必自伤,命中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窥测天机,是会遭反噬的。”
沈婉卿听人说过,命会越算越薄,可她却真的只想给自己算一算,到底她的未来会怎样,是会借着沈家嫡女的位子一直富贵下去,还是会穷困潦倒,再次回到从前的位置?
沈婉卿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钟离衍,只是说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算一卦就好,道长以为如何?”
钟离衍摸了摸胡须,没有说话,像是已经在拒绝她了。
太后在一旁瞧着俩人的样子,于是说道:“道长说过,他一天只能卜一卦,今儿晨起已经给哀家卜过一卦了,沈良媛下次早些来吧!”
也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沈婉卿虽然心有不满,但是也不好拂了太后的面子,只好不再执着,说了几句话,便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沈婉卿一边朝着宫门口走去,一边若有所思,想着这钟离衍既然不肯帮自己,那就算了,大不了她去外头的寺庙里去求一签,看看未来的命运如何。
晚上沈婉卿睡觉便总觉难安,几年前沈夫人曾经找过大师帮她算过一命,但是她的生辰八字根本不是那些,现在遇到了萧婵,自然而然就开始担心自己今后的命运了,毕竟当时沈夫人给她求的是上上签,命中遇贵人,现下看来,那所谓的贵人,也许就是慕容琛了。
沈婉卿第二天一早便只带着玲珑悄悄出了太子府,步行去了灵隐寺,在那里求了一签,听了大师的解说,是一支下签,意味着她的好运到头,马上就要面临厄运。
沈婉卿吓得冷汗涔侧,吩咐玲珑去外头等着,询问大师如何化解,大师让她顺从天意,不要太过在乎名利,虽不能善始,兴许可以善终。
沈婉卿从灵隐寺出来,脸色一直不太好看,正巧又遇上了沈婳,俩人一同去了茶楼里喝茶。
楼下车马路过,马背上坐着两个人,一身黑袍的慕容言和一身粉色的夜子衿,俩人有说有笑,一路走走停停,慕容言对夜子衿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沈婳眼红,气得把茶杯放桌上重重一放。
沈婉卿扭头看向她,也是气愤不已,“这个夜子衿,顶着一张和萧婵有两分相像的脸,整天就耀武扬威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下贱的命!”
沈婳也是气愤难忍,咬牙切齿道:“二殿下已经将她收房了,现在虽然还没有给名分,但是丫头下人们见了她,还唤她一声小夫人,那日二殿下跟我说,想要把她封为侧妃!”
沈婉卿大吃一惊,“这侧王妃,虽说不如正式,但也是名正言顺的主子,总得经过皇上的同意吧!”
沈婳冷笑一声,一脸不屑,“可不是嘛,那夜子衿颇有手段,把二殿下迷得团团转,他已经好几日不来我这里了,”说着说着,又心算起来,“二殿下想要把她扶成侧王妃,好歹也得先跟我商量商量,我当然是竭力反对的!”
如今夜子衿还只是个没名没分的丫头,就已经比沈婳受宠了,如果她真成了侧王妃,那将来慕容府里,还能有沈婳的位置吗?
沈婉卿握了握沈婳的手,轻声道:“说到底,还不是那个萧婵惹的祸,咱们俩联手,先把萧婵除了,至于那个夜子衿,一个小小贱婢,你只要趁着二殿下不在的时候,寻个由头把她弄死了,难道二殿下还会为了一个贱婢而苛责你?最多说你几句。”
沈婳一听,有些怜惜地看了看沈婉卿,两人此刻竟然惺惺相惜,沈婳道:“难道堂姐你也是……”
沈婉卿叹了口气,难过又无奈,“那些乡村姑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套蛊惑男人的媚术,我这一下,恐怕是要栽在那狐媚子手上了。”
沈婳气愤得不得了,“这狐媚子真是下贱,堂姐,你放心,我一定和你联手把萧婵给除了,只要没了萧婵,二殿下也就不会再对她牵肠挂肚了,到时候我再把夜子衿也除了……我爹是御史大夫,我又是王妃,二殿下断然不会为了夜子衿而责备我的。”
俩人相视一笑,达成共识。
这样一来,也容不得她们从长计议,灵隐寺大师的话犹在耳边,沈婉卿等不了太久,恨不得立刻就能下手。
但是萧婵现在是慕容琛的宠妃,有什么办法能让慕容琛从此厌弃萧婵呢?
沈婳说了很多办法,都被沈婉卿一一否决了,她说道:“没用的,他们曾经生死与共,这个天底下恐怕没有哪个女子能为夫君贡献出自己的生命,可是萧婵却能做得到,太子对她的信任谁也动摇不了,我们不能从太子身上下手。”
沈婳一下就犯难了,“那该怎么办?”
沈婉卿昨天晚上就想了一晚上,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沈婳,沈婳也觉得还可以,于是便准备这么行动。
东苑。
紫苏把翠阁送回去后,每日一有空便会过来看看翠阁的情况,慎刑司的嬷嬷们很有手段,翠阁本就是沈府里娇滴滴长大的沈婉卿的贴身侍女,哪里受得了那样的折磨,很快便向紫苏请求,让她见萧婵一面。
这些本都是萧婵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她没想到翠阁竟然还能忍受两天非人的折磨,她以为翠阁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了呢!
翠阁再次到了东宫,萧婵正在瑶光殿里逗鸟儿,那鸟儿叽叽喳喳的,羽毛的颜色是翠绿的,很是好看。
翠阁跪在地上,衣衫已经破烂了好几处,露出白皙的肌肤,萧婵瞥了一眼她凌乱的发髻和惊恐的眼神,大约是这两天的折磨,让她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萧婵道:“想清楚了?”
翠阁浑身颤抖着,声音已经完全哑了,两天的折磨让她再也无法发出尖叫,只有这粗哑如鸭子一般的叫声,“但凭萧美娣吩咐。”
萧婵让紫苏把鸟笼子拿下去,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紫苏听话地退下,房间里只剩了萧婵和翠阁。
萧婵回到椅子旁边坐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道:“我不要吩咐你做什么,只是回答几个问题罢了,你不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翠阁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萧婵把放在袖口的帕子扔了出来,手帕轻飘飘地便落到了翠阁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