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琛不愿再说下去,萧婵也察觉到了他的心酸。
他与慕容靳,大约就是他所想象的那种知己好友,可是慕容靳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萧婵拍了拍慕容琛的肩膀,安慰道:“皇子夺嫡,往往都是腥风血雨,三殿下的所作所为,虽然令人发指,却也给了我们一个教训,人心隔肚皮,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
“我们?”慕容琛重复道。
萧婵立刻觉得失言,又解释道:“我的事情,与太子的事情,当然不能相比,只是我与柳美娣情同姐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来害我。”
慕容琛握了握她的手,“除了自己,我们还有彼此可以信任。”
萧婵看着慕容琛的侧脸,在心中想到,你真的可以完全地相信我?
太医已经进来,给慕容琛涂了一手的药,便退了下去。
萧婵看着他更像粽子的手,不禁笑出了声,慕容琛见到她恍若明月般的笑容,淡淡道:“我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笑得出来。”
萧婵道:“太子此番,别有滋味。”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萧婵又告诉他自己把惜月给关了起来了。
慕容琛压根没太把惜月放在心上,有时候看着惜月在自己面前晃悠觉得有点烦,现下见不着她,倒觉得舒适了很多。
“把惜月指给你当婢女吧!”慕容琛随口说道,“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萧婵愣住,指了指自己,“我?我可不敢,惜月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我怎么敢使唤她啊!”
慕容琛道:“惜月曾经对你无礼,只要不把她弄死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萧婵没说话,仍然是不愿意把惜月带在自己身边。
慕容琛又道:“惜月一家人都是为了我而死,她对我有义,我对她却无关风月,只是沈良媛一直故意将惜月往我身边送,我别无他法,才将她收了。”
萧婵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慕容琛诧异,“你笑什么?”
萧婵连忙收起了笑容,“没,没什么!”
慕容琛早就看穿了她心底的那点小九九,但也没有指出来,“你不肯要惜月的话,就把她送到西苑去吧,让她跟着柳柯。”
他说到柳柯的名字的时候,语气很冷,也是故意有此安排。
萧婵道:“方才我在潇湘馆接见三殿下的侍卫,那侍卫一进来便贼眉鼠眼的四处打量,一看便是在寻找太子的踪影,现在他肯定会回去向三殿下禀报,三殿下也许会以此认为,太子已经受了重伤,不便见客。”
慕容琛点点头,“不错,那日的刺客全军覆没,一个不留,慕容靳没有办法了解我现在的情况,只能尽量派人过来打听,明日我便出门,去一趟宫里,与慕容靳见上一面。”
若是所有人都知道慕容琛受伤了,那这些皇子一定会蠢蠢欲动。
萧婵忙说道:“知道殿下伤势的人只有四殿下,我,李太医和段镛,请太子殿下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慕容琛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你。”
第二日慕容琛便进了宫,萧婵出了太子府,去了林府,找林子涵。
林府她还是第一次来,里头的一花一草都是精心装饰过的,也看得出来林子涵清正廉明,不愿奢侈度日,即便他现在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他仍然保持着自己一贯的作风。
这样的为人处世,虽然受百姓爱戴,可是难免也会得罪人。
萧婵在正厅坐了一会儿,便看见林子涵匆匆而来。
“萧美娣这么早就来了,我刚刚才下朝,让你久等了。”林子涵说道。
他穿了一身绛红色的官府,头上戴着乌纱帽,那就是传说中象征官位的东西。
萧婵与他见了礼,笑着说道:“一大早就来打扰林大人,实在是抱歉。”
林子涵说道:“萧美娣言重了。”
萧婵的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番,林子涵明白她的意思,便叫身边所有的随从都退了下去,“现在可以说了。”
萧婵郑重道:“我现在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咱们是过硬的交情,相信林大人也一定会帮我的。”
林子涵曾经十分喜欢萧婵,更有想要娶萧婵为妻的想法,她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完成,“萧美娣请说。”
“太子殿下四日前被刺杀,刺客的遗体现在还在太子府,这些天天热,我让人将遗体都放在阴凉处了,请林大人帮忙查看一番,能否查出刺客的身份。”
林子涵一听说慕容琛遇刺,露出无比惊讶的神情,“什么?太子遇刺?”
萧婵做出了一个让他小声点的手势,林子涵立刻察觉不对,最近三日慕容琛都没有来上朝,只说是出去游玩了,临时告假,今日却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只是慕容琛神色十分难看,皇上还关切地询问了好久。
萧婵道:“林大人,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希望再有别人从你这里知道太子的伤势。”
林子涵郑重其事,坚定地点头,“是,请萧美娣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这件案子是秘案,这是太子殿下的令牌,”萧婵从袖中拿出一块铜牌来,放在林子涵的手中,“如果林大人有什么地方需要动用这块令牌的,尽管去用。”
林子涵双手接过,“我一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萧婵在心中吁了口气,她今日来找林子涵,慕容琛并不知情,这令牌也是慕容琛曾经给她的,是当时她要替慕容琛管理生意,慕容琛特意交给她,方便管理的。
她知道慕容琛疑心很重,要让他相信林子涵,没个七年八载的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件事情迫在眉睫,听说案发后七十二小时内破案是最佳时期,可是她却没有办法,也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已经过了四天了,她只能求助林子涵了。
萧婵用充满信心的眼光看着林子涵,林子涵看见她唇色有些苍白,仿若得了大病,关切地问道:“上次的事情,沈良媛后来有没有为难你?”
慕容言大婚那日,沈良媛意图掐死她,现在想起来,林子涵还是心有余悸。
萧婵摇了摇头,“没有。”
林子涵不知道,萧婵后来还遇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情,可比沈婉卿伤害她要严重得多了。
俩人说了几句话,萧婵便出了林府。
她刚一出府,便看见曼枝跪在府外。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曼枝了,自从那一****与慕容言决裂以后,她便将曼枝调到外院去了。
曼枝跪在那里,身形瘦削了不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萧婵。
萧婵正要上马车,曼枝说道:“主子,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曼枝想必是听见了萧婵被刺杀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做。
曼枝虽然是慕容言的人,可是也确实是很关心萧婵。
萧婵摇了摇头,“不用了,紫苏做得很好。”
“可是现在,卫恬没了,小四子也没了,主子,您让奴婢伺候您吧!”
萧婵心软,可是想到曼枝三番四次的背叛,慕容言与自己的决裂,她再软的心也坚硬起来了。
“别说了,我要回府了。”
她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听见曼枝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主子,主子!”
慕容琛一直没有回来,窗外是绚丽明亮的阳光,萧婵在院子里瞎逛着,无意间看见曼枝还跪在了外院。
她的膝盖下是小石子,跪在上面一定很疼,萧婵只看了两眼,便不再去看。
又等了两个时辰,到了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紫苏帮萧婵摆好了饭菜,轻声道:“主子,曼枝姑娘还在外面跪着呢!”
萧婵一边吃饭,一边说道:“她愿意跪多久就让她跪多久。”
紫苏看了一眼门外,这里看不见曼枝的身影,紫苏只说道:“背叛主子,可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事情。”
紫苏也知道,当日萧婵怀着孕,差点被九公主撞的时候,曼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不曾出手相救。
那一日的事情,萧婵也都原谅了曼枝,可是曼枝往日的所作所为,又何止这一件事呢?
萧婵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紫苏忽然伸长了脖子,看着外面,脸色变了变,“主子,二殿下来了。”
萧婵愣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来干什么?”
慕容言来得像风一样的快,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萧婵的饭桌前。
他比之前更壮实了,就像萧婵第一次见他那样的丰神俊朗,翩然不凡,可见娶了沈婳以后,慕容言的生活过得很好,小日子过的很滋润。
只是脸上怒气腾腾,却又不得不隐藏自己的怒火,他冷冷地看着萧婵,“你为什么要罚曼枝跪在外面?”
萧婵看着跟在慕容言身后,横抱着曼枝的郭汜。
曼枝脸色苍白,已经晕了过去。
萧婵道:“曼枝是我的婢女,二殿下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紫苏挥了挥手,紫苏连忙退了下去。
紫苏一走,慕容言便可敞开天窗说亮话,“可是曼枝原本是从我府上出去的,我让她跟着你,帮助你,你却这样对她,这是你在向我表达你的不满吗?”
相比起慕容言,萧婵的表情很淡然,“二殿下说笑了,我怎么知道你今日会出现在太子府?何必这样对曼枝,来告诉你我的不满之处?”
慕容言甩了甩袖子,“谁知道你又在想些什么,打什么鬼主意。”
萧婵不由得觉得有些心凉,仿若有些自嘲,“原来二殿下觉得,我是一个喜欢打人鬼主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