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扭头看去,只见柳柯正带着微笑,迈着碎步朝着自己走来。
柳柯一贯是喜欢素净的打扮,一身浅粉色绣着杏花的宫装。头戴着珍珠璎珞,在这寒冷得沉闷的冬天里,愈发显得清新淡雅。
萧婵等待柳柯朝着自己走近,柳柯微微喘气,说道:“多谢姐姐方才为我解围,我笨嘴拙舌的,真怕惹了沈良媛不高兴。”
萧婵挽着她的手,一同走在宫墙之下,“沈良媛不过是说着玩儿罢了,妹妹可千万别在意。”
柳柯用力地点了点头,对萧婵说道:“太子殿下走了,妹妹在这宫中不知该如何度日,姐姐这是要去哪儿?能带上我吗?”
萧婵笑道:“我正要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呢!”
柳柯一听,来了兴趣,“去寿康宫?我还没去过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呢?只怕我的地位不高,又不会说好话哄太后开心,惹太后厌恶。”
萧婵忙道:“怎么会呢?妹妹生的花容月貌,只消往那儿一站,不说话,也能让太后喜欢啊!”
柳柯被她夸得咧嘴一笑,俩人便一同往寿康宫去了。
方才在绮梦殿里,柳柯明显不太会说话,被沈婉卿的几句话给弄得不知所措,还好萧婵出面解围,萧婵生的一张伶牙俐齿,又很会阳奉阴违,一下就把刚刚的紧张局面给缓解掉了。
柳柯对萧婵感激得很,一路上不听地说着谢谢的话。
寿康宫里,萧婵还没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笑声。
柳柯看了看萧婵,萧婵说道:“是九公主的笑声。”
柳柯蹙眉,好奇道:“九公主?”
萧婵点了点头,“九公主很是可爱天真,你看见了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门口的太监通报了一声,萧婵便和柳柯一同进了寿康宫。
宫内摆放着一碰玉兰花,是一盆紫玉兰,寿康宫一直以来都是很朴素的,即便是那名贵的金丝楠木的架子上放的器皿,也大多数是佛具,太后不喜欢用奢华的东西,除非旁人送过来,她看了觉得顺眼,便摆上,其余的一概不用,而这紫玉兰,恰好给这严肃的寿康宫里添了几分温馨舒适的感觉。
玉兰花微微散发着淡淡的馨香,闻起来便觉得心神舒畅,柳柯惊讶道:“这时节便有玉兰花了。”
萧婵笑了笑,忽然想起刚刚在绮梦殿,沈婉卿特意叫人摆上那些春天的新鲜水果,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笑意更浓,转眼不再去看那紫玉兰。
俩人给太后请了安,太后打量了一番萧婵,“婵儿越来越丰腴了,可见日子过得不错。”
萧婵无语,脸上一阵红,“太后又来取笑嫔妾了。”
柳柯闻太后对萧婵竟然如此亲昵,不由得惊讶,太后又瞧了她一眼,“哀家是第一次见柳美娣,果然是清水出芙蓉,难怪太子当日亲自点名,要了你去。”
柳柯忙道:“嫔妾容貌无盐,比不上萧姐姐和沈良媛十分之一,太子殿下只是觉着嫔妾新鲜罢了。”
萧婵瞥了柳柯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如今这么看来,柳柯倒也不像之前那么难缠了。
之前萧婵每次跟柳柯说话,都觉得心累,柳柯守着宫里的规矩,又客气得很,萧婵跟她说话,总怕自己哪儿没说好,让她想得多了,到头来更加麻烦。
现在柳柯说话的方式变了,希望她的心性也变了吧!
九公主在一旁开心得挽着萧婵的手,“姐姐,我听皇祖母说,你可会做好吃的了,能不能做点儿给我吃呢?”
萧婵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好好,等我回宫了就做,让人送到你宫里去给你吃,不过可不许吃得太多了。”
九公主用力地点了点头,对萧婵十分亲昵。
萧婵又介绍了柳柯给慕容柔认识,慕容柔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比一般的小孩子都难对付,但是对太后,对皇上,对萧婵,对慕容琛都十分恭顺,看见柳柯,也只是淡淡一笑,又去找萧婵说话去了。
几人从寿康宫回了东宫,萧婵与柳柯在路上便分开,回了自己的瑶光殿。
曼枝在一旁伺候,对萧婵说道:“看这情形,柳美娣似乎很是想与主子您套近乎。”
以往柳柯总是独来独往,既不和萧婵太过亲近,也不会和沈婉卿太过亲近,往往萧婵与沈婉卿俩人有一些暗斗的时候,她都只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萧婵想,在宫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好,于是说道:“不管怎样,她既然对我笑脸相迎,我从总不能让她的热脸来贴我的冷屁股吧!”
萧婵一说完,曼枝便露出一副很尴尬的表情,萧婵也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就在宫里轻易说什么屁股屁股的,实在是太有失身份了。
曼枝连忙四周看了看,见除了身后跟的一个小太监意外,没有别的人,拍了拍胸口,“主子!”
她这一声充满了埋怨和无奈,萧婵咽了咽口水,“好了,以后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萧婵听见后面有人叫道:“萧美娣!”
萧婵与曼枝对视一眼,扭头看去,见翠阁正朝着她们走来。
翠阁脸色始终是淡淡的,脸上仍有伤疤,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像一条小虫子在爬,显得很可怖,那件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始终也无法走出来,可见这阴影对她而言有多大。
萧婵道:“翠阁姑娘,有什么事吗?”
翠阁将手里的托盘举向萧婵,道:“这是沈良媛吩咐送给萧美娣的水果,萧美娣走时忘了拿,沈良媛让我拿过来。”
萧婵朝曼枝使了使眼色,曼枝将水果接了下去。
翠阁屈膝福了福,正要离开,萧婵忽然喊了一声,“翠阁。”
翠阁驻足,扭头,始终低眉顺眼的,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萧婵柔声道:“我宫里有上好的雪肤膏,一会儿让曼枝拿去给你用吧!”
翠阁轻声笑了笑,“多谢萧美娣关心,绮梦殿也有,所以不用了。”
萧婵又道:“服侍主子最重要的是忠心,你如今都成这样了,还这么效力于沈良媛,可见你如此忠心不二,沈良媛一定很器重你。”
“萧美娣说笑了,我是沈府的家生奴才,自然是要效忠于沈良媛的了。”
萧婵叹了口气,目光掠过翠阁的头顶,见她头发稀稀疏疏的,好像少了许多,发质更是干枯毛躁,想来她现在日子不好过,加上自己又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是在寂寂深宫中潦草度日罢了,不由得心生怜悯。
“那****落水一事,我也很是抱歉,只是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沈良媛不让护卫下去救你,让护卫去,总比……”萧婵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
翠阁脸绷得紧紧的,冷冷道:“当日之事奴婢早就忘记了,萧主子又何必再提。”
萧婵见她仍然有很深的怨气,知道她对沈婉卿的恨还没解除,便不再说话。
翠阁又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命,奴婢命贱,该有这样的下场,萧主子听了这话,可满意?”
萧婵蹙眉,“翠阁,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那日是出于无奈才让小叶子下去救你,否则的话,你就溺死在那河水中了。”
“早知今日,奴婢真愿当初溺死在河水中。”
萧婵脸色冰冷,隐隐有要发脾气的架势,曼枝轻笑道:“可当日你喊救命的声音,我至今都还记得很真切。”
翠阁有些不耐烦,白了一眼,“我家主子是犹豫了,她一线犹豫之间我差点溺毙,可是萧主子真以为自己是菩萨心肠吗?”
她说到这里,也就不再继续后面的话,只是迅速地行礼,“绮梦殿还有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翠阁说着,也不等萧婵说让她走的话,自己转身便离开了。
曼枝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跺了跺脚,“什么态度?也不看看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模样。”
萧婵扭头,看着曼枝手中托盘里的那些水果,鲜红的樱桃上还沾着水珠,在轻柔的日光下晶莹,她伸出白皙的手指,在樱桃上轻轻刮过,淡淡道:“翠阁怨气很深,她不仅仅恨我,也恨她的主子,所以她是不会对任何人尽心尽力的。”
曼枝不解,“可是方才她还说,自己要对沈良媛忠心不二。”
萧婵笑着摇摇头,“她不过是现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出路,只能依附于沈良媛罢了,等到有朝一日她能够有好的出路,不需要再依附于沈良媛的时候,她一定会离开。”
曼枝有些担心,小声问道:“那她会不会报复?”
萧婵道:“她定然是不会报复沈良媛的,但会不会报复我就不一定了。”
毕竟沈婉卿是她服侍了多年的主子,当日她落水一事,虽然是沈婉卿指使她去推萧婵落水,但说到底也是她自己没办好事,才会让萧婵躲过,并且顺手将她推下了水。
那****没有溺毙,已经是万幸,可是又被赐了和小叶子对食,这种事情她如何能忍?她一定会找萧婵报仇的。
曼枝越听越担心,焦急地说道:“可该怎么办啊?沈良媛这么信任她,她要来报复主子您,加上现在太子殿下又不在宫里,她要报复,实在是有太多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