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枝跟着萧婵这么久了,几乎没做过什么粗活,但是沁心一来,便让她去洗衣服。
这可是寒冬腊月,竟然让她这个贴身侍女去洗衣服!
曼枝忍气吞声,还要笑脸相迎,“是。”
她正准备扭头去洗衣服,沁心忽然又喊道:“对了,洗了衣服赶紧回来,主子这里可不能没人守夜,还有,明天我要陪主子出去,你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曼枝状似吃惊,有些不开心,有些怀疑,“是主子这么说的?”
见她怀疑的态度,沁心生气了,皱眉低斥道:“当然了!”
曼枝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转身出去准备去洗衣服。
萧婵站在窗户后面,把沁心的态度看得一清二楚。
沁心这个人,胸无大志,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萧婵给她一点儿颜色,她就能开染坊了,幸好萧婵一直就没有重用过她,否则依她的这种性格,萧婵早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了。
第二天一早,沁心就殷勤地来伺候萧婵洗漱,还给她化了妆,萧婵想起自己进东宫的那一天,沁心来给她上妆的时候,打扮得很俗气,那时她心性比较单纯,没有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从那个时候起,沁心就已经对她不忠了。
“随便一点即可,那些文人墨客都是高雅脱俗之人,打扮得太过隆重,反倒叫别人不自在,”萧婵卸下了头上的玉簪,淡淡说道,“以男装示人即可。”
沁心愣住了,透过铜镜看着萧婵,“那不告诉别人,您的真实身份了?”
“当然。”
沁心只好又给她准备了一套男装,这男装也是价值不菲,萧婵一向出门在外不喜欢穿这种衣服。
可她既然决定要重用沁心,自然也就不能太过拂了她的意,只好穿上。
“主子男装英气逼人,贵气尽显,真是好看!”沁心忍不住夸奖道。
连她一个女人都觉得萧婵姿容绝世,艳压群芳,有些眼红了。
萧婵只淡淡一笑,“走吧!”
沁心连忙将她带出了书房,门口早就准备了马车,这里离明镜湖也不远,他们只需走一刻钟的路程,就可以到了。
外头已经放晴了,虽然光秃秃的树枝上仍压着雪,虽然朔风仍然猛烈,但这样明亮的日光照在身上,依然是暖洋洋的,让人觉得从身到心的舒服。
如果不用时刻提防着沁心,这一次出来玩,该是多么美好啊!
“您看,前面的马车越来越多了。”沁心拉开了窗帘,指着前面一排一排的马车,说道。
马车上都挂了旗子,以展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萧婵的马车上,自然也挂了盛源堂的旗子。
众人一见到这是盛源堂的人,纷纷都看了过来,有些窃窃私语,有些则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这辆马车。
萧婵有些紧张,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虽然说是盛源堂的掌事人,但是到底是慕容琛的妃妾,她虽然一向都是遵从本心,认为男女平等,可是此刻慕容琛不在,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
“沁心,让人把马车骑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去。”萧婵说道。
沁心正要拉开帘子,听她这么一说,愣了愣,“主子。”
“照我说的做。”萧婵低声道。
沁心不知道萧婵怎么忽然间就改变主意了,但她们做奴才的,只能遵从主子的命令。
于是她让车夫把马车调转方向,去了人群稀少的地方。
众人见马车都已经到了这里,忽然又离开了,不由得唏嘘不已,原来这盛源堂的人只是经过而已,并不打算与他们一起对朝政之事高谈阔论,也不能与他们一起讨论历史名人,实在是可惜了。
萧婵让沁心将马车驱走,沁心不解地看着萧婵,“主子,您怎么突然又不去了?”
萧婵道:“去,当然去,我刚刚看到,明镜湖旁边有一家茶楼,你去定二楼的宝箱,我在那儿,一样可以观察到各位的卓越风姿。”
沁心也回想起来,那附近好像确实是有一家茶楼。
她顿时心花怒放起来,那茶楼就建在明镜湖上,往下便是明镜湖,湖上有诗人泛舟,景色很不错。
沁心听了萧婵的命令,便下了马车,去了明镜湖旁的茶楼里。
萧婵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正觉得百般聊赖,想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敢问公子,明镜湖怎么走?”
萧婵坐在马车里,听到这声音,不由得露出笑容。
这天下真是如此小,在这里她都可以听到林子涵的声音。
她一把离开帘子,露出自己的一张小脸。
林子涵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也露出了笑容,“贤弟!”
萧婵听到这称呼,差点没破功大笑起来。
“林兄。”她拱手说道。
俩人寒暄了几句,沁心便过来告诉萧婵,茶楼已经订好了,他们可以去了。
萧婵便约林子涵一起去了茶楼,沁心在一旁打量着林子涵,见林子涵似乎不知道萧婵的真实身份,不由得觉得此人真是多余,坏她的好事。
林子涵与萧婵一同去了茶楼,客气了几句后,萧婵便问道:“林兄,之前听闻你在调查太子一案,为太子沉冤得雪,也免了小弟日夜担忧是否会被牵连,实在是多谢林兄了。”
她口口声声都为了自己,林子涵倒也不觉得他有多自私,他跟萧婵说话,总觉得格外的快活。
“贤弟实在是谬赞了,其实当日愚兄没有听你的,觉得甚是后悔!”林子涵叹了口气,说道。
萧婵装作不明白,“哦?此话怎讲?”
“那****提醒愚兄,要小心证据被人偷盗,愚兄当时并没有太过注重,只觉得天子脚下,谁敢做这样的事情,没想到当夜就有人潜入行馆,将证据全部盗走,后来愚兄面见圣上,向圣上表明太子殿下是无辜的,可是苦于没有证据,百口莫辩,还被人说是包庇太子,被指责为太子一党!”
萧婵听到这里,扭头斜视了一眼沁心。
沁心一动不动,萧婵想起沁心不是曼枝,她当然不懂自己的意思。
于是她咳了咳,打断林子涵的话,“林兄,小心隔墙有耳。”
林子涵皱眉,对萧婵说的话很是赞同,于是低声说道:“那日圣上将愚兄关押起来,愚兄在牢里思及贤弟说的话,贤弟早已提醒过愚兄,只怪我愚钝,没能尽早察觉惊醒。”
“那后来林兄是如何解决的这件事情?”
林子涵将萧婵向皇上禀明情况的事情一一告诉给萧婵,还说当时有一个太监来给他送饭,说了这些话,让他觉得很是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太监告诉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向皇上说明了情况。
“林兄吉人天相,自有上苍庇佑。”萧婵听过,感叹道。
林子涵又说道:“据说是太子殿下的妃妾传来的这个消息,我听闻此人并不受宠,身价地位也不高,是如何能够躲过那么多侍卫,派太监来向我传话的呢?”
萧婵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吩咐下去,便让曼枝去做了。
曼枝是慕容言的人,也没有道理让消息这么顺利地传到林子涵耳中。
她想起慕容琛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外人传他因为禁足而消沉,但是她所看见的慕容琛,依然吃得香睡得好,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慕容琛早就知道萧婵会帮他,他也在暗地里,默默地帮助她。
他们俩人一起,她主导宫外的事情,他主导宫内的事情,才让这场风波,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萧婵脸上充满了笑容,她低下头,有些无奈,又有些开心。
俩人又聊了许久,沁心在一旁见他们聊得不亦乐乎,忍不住催促道:“主子,您看,那边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萧婵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对林子涵说道:“林兄,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不便出去,你如若想去,也用不着管我,自便就是。”
林子涵确实是想去多结交一些饱学之士,见萧婵这么说了,便笑着告辞。
等林子涵一走,萧婵脑袋里回想起慕容琛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会平安无事,而他也一直在暗中派人观察她。
更可笑的是,她还巴巴儿地跑到慕容琛那里去求赏赐,认为自己帮了他一个大忙。
回想起来,萧婵不由得觉得又羞又恼,那滋味很是难受。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长啸,萧婵被吸引了目光,扭头看去。
她站起身来,倚在窗边,看着下面的人泛舟游湖,高歌对唱,很是热闹。
可她的手刚放在窗边,就发现手肘下的木头发出“咯吱”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木头就已经断了。
萧婵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前栽去,她脸色大变,大喊沁心,沁心也伸出了手,想把她拉回来。
可是来不及了,这实在是太过突然了,沁心在一旁撕破嗓音的大喊,也没能让萧婵回来。
萧婵以非常快的速度,直接掉进了湖底。
她的头发在风中散开,跌入冰冷的湖水里,冰冷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窖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