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四海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让这人说得一惊一乍的,差点把心脏病都吓出来。所以他虽然平时很有礼貌,现在也不得不发飙了。
庙祝被他连珠炮地轰了一番,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问:“你这两支签都是帮同一个人求的?”见他点头,便埋怨了:“求签要一支支的来,你没求过签呀?求多了不灵的。”
熊四海一把火还没下去,一把火又上来了,说:“我摇了三次签筒,三次都同时掉这两支签下来,我有什么办法?肯定这庙里头有鬼。”一提起个“鬼”字,他就全身发凉,赶紧左右看看,没见到什么才安心一些。
庙祝初初一怔,接着满面惊疑的神情,喃喃自语:“都是你求的签?一正一反,一上一下,同时出现,真有如此奇事?”
熊四海见庙祝的表情很认真,不像作假的,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得给我讲清楚。”
庙祝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不出一声。这种压抑的气氛熊四海受不了,突然大喊说:“师傅,你救救我吧,我快被鬼害死了!”
庙祝的眉头一展一挑:“什么?你说清楚一些。”
事到如今,熊四海还有什么隐瞒的?就像在溺水中抓住了一根稻草,抱着唯一的希望,把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
庙祝听完,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岂有此理,妖孽居然胆敢出来害人,我不管谁管?”他的人本就粗壮高大,这么一挺胸呵斥,气势就完全出来了。熊四海悲苦的心得到一点安慰,说:“道长,大师,你救救我!”
庙祝郑重地点点头:“好,我帮你!”
熊四海一听大喜过望,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庙祝盯着他看,上上下下地看,过了一会儿才说:“首先,你得戴上护身符,保证了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熊四海连连点头:“是,是,我要护身符。”
庙祝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符来。那符并不是用黄纸写成的,而是用塑料压制的,上面画满了看不清的符号,连着一条丝带。熊四海以前也见过类似的符咒,因为现在社会进步了,黄纸的符容易损烂,一般的庙都是用这种方法。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拿,但庙祝又缩了回去,嘴角边微微含着笑。他的手停在半空,不解的瞪着他。
庙祝轻轻咳嗽了声,说:“这个……符是开光的,有东岳大帝的法力,嗯……不是每个人想要就要的。”
庙祝说得支支吾吾,熊四海硬是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赶紧掏腰包。他身上没什么钱了,最后二百多元,全放在桌面上。
庙祝呵呵一笑,食指和拇指一捏,把两张“红牛”捏走,说:“够了,够了,只要你有布施的心意,大帝是知道的,不论多少。”
熊四海有点尴尬,一边把剩下的零钱收回,一边挂上护身符,一边说:“对不起大师,我现在经济条件不太好,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回来给大帝多添香油。”
庙祝说:“嗯,以后再说吧,你有了护身符,就不怕那个女鬼缠身,好好休养身体。”
熊四海摸着挂在胸前的符,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对庙祝千恩万谢,又对东岳大帝磕了不少头,告辞离去。这时还不到中午,他想着既然出来了,应该去拜祭一下疯汉。他先打电话给芳姨,然后乘车去到芳姨居住的村庄。
疯汉没亲戚没朋友,也没人知道他的家在哪儿,他死了后烧成灰,芳姨领走了。芳姨知道整件事情,对疯汉很同情也很敬佩,就托了关系把疯汉的灵位安放在自己村的祠堂里。当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进入祠堂大厅,听芳姨说,守祠堂的大叔很好心肠,在另外的小屋腾出了地方,疯汉总算是有了个归宿吧。
下午一点多,熊四海和芳姨碰面。芳姨事先备好了香烛,熊四海在疯汉灵位前恭恭敬敬地跪拜,不胜唏嘘。芳姨跟着旁边,自然也陪了些眼泪。悲伤中,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走过来。
芳姨看了看,说:“是柄叔,小海,就是柄叔安置疯汉的,你得谢谢他。”
熊四海赶紧迎出去,只见柄叔满头华发,脸上的皱纹重重叠叠,年纪老大了。他佝偻着腰,表情木然,眼睛浑浊浑浊的。如果不是步伐稳健,熊四海差点以为他是一个濒死的人。
熊四海微微鞠躬,说:“谢谢柄叔,谢谢你收留疯汉的灵位。”
柄叔没说话,紧紧地盯着他。
他有点不自在,望着芳姨。芳姨说:“柄叔不喜欢讲话,你的心意他明白的。”
熊四海默默地点点头。对着一个不喜欢讲话的人,他又有什么话可说呢?气氛一时僵住了,特别是柄叔的目光,好像挺有威力,让他感到不舒服。他心想:“那眼睛都快瞎了一样,还看我看那么久?”这样子呆不下去了,他和芳姨接着闲聊几句,走了。芳姨本来要送他的,但被柄叔喊了回去,两人不知嘀咕些什么。
回到医院,熊四海全身像散了架似的,毕竟身体还没复原,这么一折腾,好累好累。不过,能求到一道灵符,他觉得很值,连睡觉也安稳了许多。话说了,这灵符果然有用,一连两天都没发生什么奇异的事情。他不得不感谢睡在旁边的病友,那个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知道他求符回来,显得很高兴,因为是她介绍的,便有些居功的样子。她又谈起许多事情,都是民间关于东岳大帝庙的传说,熊四海听得津津有味。可惜,她只是肠胃炎而已,第三天就出院了,病房剩下熊四海孤零零一个人。
这天晚上,忽然下起了大雨,气温陡然下降。夜半时分,熊四海憋尿醒来,上厕所。厕所的灯突然坏掉了,他按了几次开关都没反应,反正还是能看得见,他也没介意。尿了个舒畅的,他转身就要走出去,但刚刚抬起脚,他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动也不敢动。
恍惚中,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好像看到窗户上贴着个人影。窗户怎么会有人呢?不可能!难道是……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自我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足足过了几十秒,他鼓足勇气扭过头,仔细地看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