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姑只给了熊四海一种武器,砍柴刀。真是开玩笑,她让熊四海进来找螈鲶卵,难道这里有柴砍吗?熊四海心里悲苦,不过情况危急,有总比没有的好吧?
螈鲶上岸,瞪着熊四海。它的须根晃动,露出尖尖獠牙,神态凶猛。熊四海当然是挺惊慌的,陪笑说:“真龙爷爷,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来帮你的。”
螈鲶当然把熊四海当成了敌人,嘶吼一声,似乎就要发动进攻。但是,它真正的敌人在水里。
突然一声水响,同时伴随着震天巨吼,鲲鲛从水里窜出,扑向螈鲶。螈鲶已经在岸上了,可惜距离过近,就被鲲鲛咬中了尾部。它顿时惨叫翻滚。
熊四海愣了愣,眼见螈鲶痛苦,他竟真的冲上去帮忙,一刀就砍在鲲鲛的头上。鲲鲛的头真正像鲶鱼的头,嘴巴宽大,皮肤坚韧,这一刀砍不进去。熊四海连续三刀,砍得“噗噗”响。
鲲鲛受到干扰,嘴巴松开。螈鲶向前窜出,可惜鲲鲛紧接着又一扑,依然将它咬紧。这回熊四海看清楚了,鲲鲛果然是一条庞大的鱼。它的上半身与鲶鱼、塘虱差不多,就是多了满嘴的尖牙。
熊四海又惊又怕,猛然间心头灵光一闪,一刀砍向鲲鲛的眼睛。鲲鲛的外皮可谓刀枪不入了,但眼睛总是脆弱的。这一刀即使没砍着,也吓得它不轻。它急怒发力,大头甩动把螈鲶整个身躯甩起来。熊四海就站在旁边,根本无法躲避,被螈鲶一撞抛了出去,一起落入水中。
“噗通噗通……”熊四海在水中挣扎,正手足无措之间,突然觉得自己正飞速游动,接着周围压力剧增,耳边轰隆隆地响。他还没清楚什么事情,眼前一黑,同时身体被什么撞上,还传来“咔嚓”的声音。
是鲲鲛,张开大嘴吞噬螈鲶,一吸之下把熊四海也吸进嘴巴里了。幸好螈鲶肉厚,鲲鲛咬合之下没咬到熊四海,不然他就尸骨无存了。
熊四海这时性命攸关惊骇欲绝,所做的一切都是本能反应。他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刀,在鲲鲛的嘴巴里就使劲地舞动,上下地乱砍一通!
“噗、噗。”他不知砍在螈鲶的尸体上,还是砍在鲲鲛的肉里。
“唔……嗷!”鲲鲛的喉咙发出巨大吼叫,声浪震得他的耳朵“嗡嗡”响。接着他觉得全身剧痛,已经被卷住动弹不得。鲲鲛正痛得紧闭嘴巴,从腮间排水出去,而他,被水流带到了它的鳃里。
他闭着眼睛继续砍,砍!
任凭鲲鲛铜皮铁甲,这鱼鳃却是柔弱的地方,它哪里还能抵挡得住?便痛得惊天动地翻滚不息。
熊四海瞬间觉得整个人盘旋翻腾,周边有浓浓的液体泡浸着他。那时鲲鲛在挣扎,鱼鳃正大量出血。
熊四海无法呼吸,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鱼血灌入他的喉咙,夹杂着无法形容的腥臭味还有一股火辣辣的味道。他唯有喝血,大口大口地喝血。很快,他的胸口郁闷头脑发晕,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到自己被软软的肌肉挤压、推动,再挤压,再推动……
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任由鲴髭折腾,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他正躺在床上,而四周的物体在轻轻摇晃。他的脑袋也在摇晃,他的胃也在摇晃,他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在摇晃。他又把眼睛闭上,实在没有力气了。恍恍惚惚之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他醒了。”
他终于醒了。
没错,熊四海被救了起来。说了都没人相信,他居然身处大海之中,被路过的渔民捞了上船。这里是哪里呢?东海之滨,舟山附近,准确地说是东海之滨往南的地方。他竟被冲入大海了,与通山县的何三姑相距千里。
是千里吧,他不太确定。反正他确定的是,螈鲶洞穴果然与大海相通。螈鲶一旦长成,果然是会游出大海的。可惜,为数不多的螈鲶,因为他,死了一条。他原本想吃螈鲶卵的,却差点被鲲鲛吃进肚子里。
无论怎么说,熊四海都是幸运的,他没有死。他想鲲鲛的血大补吧,肯定比鹿血补。因为救他上来的人说,他当时奄奄一息,不知怎么还能活命,也没怎么受伤。唉,鲲鲛的血多补又有什么用呢?他吃不到螈鲶卵,阳气会慢慢消散,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渔民们把熊四海放在城里,他们不要他的报答,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因为他身份不明。他的身份证和衣物都在一个挎包里,当然被冲走了,他现在身无长物,衣服皱巴巴的,连鞋子都是好心的渔民赠送的。
阴差阳错,熊四海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准备流浪街头、沿街乞讨了。这时正是早晨,他漫无目的地逛着,犹如行尸走肉。他不能求助警方,因为他解释不了他怎么泡在大海上。他也不能求助父母,他们没有途径给他寄钱,徒然令他们担心而已。他更找不到工作,现在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陌生人,一个没有身份证的陌生人。
他呆呆地走着,突然听到一阵急骤的喇叭声,接着就是呵斥声。他差点被摩托车撞了。开车的是个老汉,他认得他,他是渔船上的其中一人,好像是叫海叔。海叔也认出他了,楞了几秒钟,轻轻叹气开车离开。
熊四海目送海叔离去十几米,海叔停下车,犹豫了下兜转回来,盯着他问:“你真的没地方可去吗?”
熊四海摇头。
海叔想了想:“我看你也不是坏人,你……”
熊四海说:“海叔,你介绍一份工作给我吧,一个月就够了,我攒了钱好回家。”
海叔皱皱眉头,终于点头答应。
熊四海觉得眼睛有些湿润。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就这样,他在城里暂时安身。海叔介绍他去一间小面馆工作,面馆小得可怜,除了老板就只有他这个员工。也正因为这里刚好缺人手,所以马马虎虎就雇佣他了。
厨房隔壁有个小杂物房,安置着一张小木床,就是他的住处。他没什么好怨的,踏踏实实地工作。他知道自己的阴气重,以为夜里总会感觉到那些阴灵的存在,但一切都很正常,这里“干净”得很。他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心里会有负担,但原来没什么的,晚上照样睡得香甜,就是半夜总觉得热,热得好像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转眼间,就过了二十多天,他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