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光线不停地淡下去,好像谁用墨汁在天幕上涂了一层黑色,墨汁一定抹得太多了,似乎就像一滴一滴的水要从天幕上落下来一样,大片大片的黑肆意曼延天空,不出一会儿就如封闭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黑的让人窒息。
只有灯笼的一丁点儿光线在风中摇曳,还有天上半轮残月和几点疏星发出一点儿微弱的光芒来,夜色像阴霾一样迫近而来,浓重起来,仿佛黑暗随着夜色同时从各方面升起来,甚至从高处流下来。凤阳有点害怕了,她虽然胆大包天,到底是个女孩子,在这种场景也不免想起小时候奶娘给讲的鬼故事,旱魃,九婴,山魈等等等等,背后有一丝风通过长长的长廊,飘了过来,带来一丝凉意,凤阳只感觉汗毛倒竖。
正在她安慰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的时候,身后刚关上的院门枝桠一声开了,凤阳啊地一声尖叫,夺路而逃,但也不知道是太慌张还是太害怕,她一下子撞到了长廊的柱子上。凤阳眼泪汪汪的捂着头,呜呜呜呜呜呜,好疼好疼,头上不一会儿就肿起一个大包,一碰就嘶嘶得喊疼,凤阳气的也不怕了,把那开了一条小缝儿的门一脚剁开,怒气冲冲的进去了。
凤阳刚一进去,就感觉身后一阵妖风,咚的一声门儿又关上了。凤阳强自给自己壮了壮胆儿,昂首阔步的进去了,待她刚一走进,门里的烛火忽的开始燃烧,留下一滴一滴红色的烛泪。
屏风后面有一个影子被烛火投射在屏风的卷布上,烛火摇曳,人影也晃来晃去,凤阳忍住心中恐惧,颤抖着开口,“你是何人?竟然敢在太子府里装神弄鬼?还不快快滚出来!”
那人影一动不动,也没有人应答凤阳的问题,凤阳犹疑着往屏风哪儿走了几步,“喂,问你话呢!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其实走了这么久,凤阳也估计着可能已经走到太子府的“冷宫”去了,这儿谁知道会有什么人,可能是受罚的婢女,还是谁?
凤阳又靠近了屏风,太子府里的侍卫肯定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只要熬过这个晚上,他们绝对能找到她,这儿是太子府,她不熟,那些人天天巡逻护卫的,总该熟悉了吧?
想到这儿,凤阳又觉得轻松很多,不过也挺可以的,现在有没有人跟着他,要是自己知道路,就可以偷偷溜出去了,也不知道哥哥,啊呸,凤安彦到底找到楚墨清没有,楚墨清会不会有危险啊?好担心啊,怎么办怎么办?
这边儿凤阳兀自苦恼着自己的事儿,也没注意到屏风后面的人影不断拉长拉长再加长,直到顶到了天花板,完全没有个人样子,反而,反而像条长虫!
屏风后面一直没声音,凤阳也有点不开心了,就算不知道她是公主,这破地方,来个人,屏风后面的人总该出来见一面吧,想到这儿,凤阳又气冲冲的像屏风后面走去,一拐过去,屏风后面只有一张木制的小桌子,桌子上只有几个古旧的烛台,烛台上有一只小蜡烛发着柔和的光,奇怪,人去哪儿了?虽说凤阳武功造诣不算登峰造极,但是一个大活人,走了没走这还是有感觉的。
但是凤阳的的确确是没有听到人走动的声音,有一个诡异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难道,难道刚才根本没有人?
凤阳忽的打了几个颤栗,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跑,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是,自己吓自己,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鬼,正在凤阳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并且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背后突然应景的传来一声叹息,嗯?
凤阳猛一回头,桌子旁边儿自然是空荡荡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应该,应该是我听错了吧,这儿都没人,这儿都没人,”凤阳抢笑着安慰自己,可是,如果说没人,门是风吹来的,那么蜡烛呢?蜡烛是怎么回事儿?凤阳心里忐忑不安,有点儿想出去,可是看一眼屋外的夜色,树木黑魁魁,大地阴沉沉,夜像怪兽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了。万籁俱寂,只有树叶轻轻地发出丝绸般的摩擦声。
凤阳打消了出去的念头,刚准备做到桌子旁边儿,又听到一声比刚才更大,更清晰的叹息声,她跳起来,声音带着哭腔,“谁?是谁?给我出来!出来!再不春来,再不出来,我让父王杀了你!”
那叹息声止住了,一个略带笑意的男子的声音响起,“你就只会这一招吗?”
凤阳的精神自然紧绷着,“是个男人救出来,躲在背后,畏首畏尾的,算什么男人?有种出来,我们比试比试!”
那声音又变得很沮丧,“哎,我也想出来啊,只可惜,我已经在这儿很久很久了,很久很久啊,从没人发现过我,我好寂寞啊。”
“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我也不清楚,凤安彦那狗贼把我囚禁至此,我恨啊!恨!我恨啊!”那声音突然变得愤概。
凤阳安慰自己,哥哥,不,皇兄囚禁的,那不算很长时间,还早着呢,那应该是个活人,不是死人,想到这儿,她有小心翼翼的往前探了探,,“那你在哪儿啊?我怎么看不见你?”
那个声音又响起,“你看到屏风后面的木桌了么,那木桌上有几个烛台,是根据八卦排列的,八卦,你知道吗?”声音里充满不确定,以及怀疑。
凤阳重重的翻了个白眼儿,“知道!哎呀,你事儿真多真麻烦!快说吧!”当然不是不知道危险,但是以刚才的境遇来看,这人明明可以对自己动手,但是也没有做什么,那他应该是没有杀意的,在说自己也走不出去,不如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个声音如释重负,接着说到,“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风,震代表雷,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兑代表泽。这几个方位你先记住烛台摆放的位置,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以乾配天,坤配地,兑配泽,离配火,震配雷,巽配风,坎配水,艮配山,依着阳自左边转,阴自右边转的原则,天尊而地卑,天居上,在南方,阳爻组成的四卦在左边,依次逆时针由乾到兑、兑到离、离到震排列出来;坤居下,在北方,阴爻产生的巽、坎、艮、坤四卦自右边顺时针方向,由乾到巽、巽到坎、坎到艮、艮到坤排列出来,就可以了。”
凤阳点点头,按照那个声音所说的位置将烛台一一摆放好,然后那平平无奇的小木桌咔哒一声,随着机关转动的声音,小木桌裂开,出现了一个向下的通道,不过见面黑咕隆咚的,凤阳有点儿犹豫。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怎么,害怕吗?”说完吹了一声口哨,那两边儿忽的亮起一排灯火,照亮了通往地下的路,凤阳走了进去。
没走多久,就看见一件牢房中间用铁链拴着一个人,那人微微抬起头来,饶是凤阳见过无数美男子,也不由得赞了一声,那人长的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好似很久没有打理,有些乱蓬蓬的,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怎么,看呆了?”男子笑出声音。
凤阳却还在思考,不对啊,虽说在牢狱之中,但是这男子穿的也不差啊,还穿着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
凤阳心中出现了一个不妙的念头,这个男人真的是太美,若不是他身着的是男子的衣服,还有满意的身材和喉结,那么所有人都会以为那是一个绝色美女,美得不可方物,美得让人窒息,他的美带着几分邪气,却让人更人更加着迷,左额上有一道伤痕,却不给这男子带来一丝女人的气息,反倒似浑然天成般,一双凤目狭长而慵懒的注视着场下的众人,红唇微启带着点点魅惑。
凤阳艰难的问出声,“你,你不会是……”
那男人鼓励的看着他,“说吧,说下去,很久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了。”
凤阳艰难的将话说完,“你不会是我哥的男宠吧?因为不服从被囚禁在此吗?”
那个男人的脸黑了,“放屁!放屁!我是大风!我是蛊师大风!你这蠢驴!听懂了么?我是蛊师大风!”那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英俊的脸也变得狰狞,额下青筋暴起,脸上似乎有虫子在游来游去,整张脸的肌肉都变形了。
凤阳有些胆怯,但是,不对,他是蛊师大风?那就是说,楚墨清明明有救,但是皇兄把大风囚禁起来了?“你,你真的是蛊师大风吗?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吗?”她有些试探性的问。
大风其实也同凤安彦一样,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他本是及其生气,现在又不得不平复情绪,对凤阳公主回答,“我当然是蛊师大风,不然还能你是?而且,我不仅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我还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额,我?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在这儿啊?”凤阳一脸不以为然。
“米香散散心,迷了路,你爱上楚墨清,还想跟你哥哥对抗,去救楚墨清,”说着大风诡异一笑,“我可以帮你。”
“真的吗?”凤阳惊喜的老乡铁栏里的满人,“你能帮我吗?”
“但是我有要求,你要吃下我的蛊虫,与我签订契约,我生你也生,我死你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