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狗斜长的双眼眯了起来,有些事,看的角度不一样,得到的结论便也不一样,他一直高高在上,忽略了暗流之下隐藏着的坚忍。
“小姑娘,如果天道是一个具体的人,他制订了所有生灵必须遵守的规则,顺之者生,逆之者亡,你怎么看?”
“如果这些规则是合理的,并且天道自己也遵守他制定的规则,也没什么。”
大红狗苦笑,“如果他不遵守呢?”
“那他就不是天道,他是暴君,当聚天下正义之师讨伐。”
“打不过他怎么办?”
“打不过,就先蛰伏,积累足够的力量以后再打。”
“如果天道斩尽杀绝,不给蛰伏的机会怎么办?”
“学凰祖当初那样,惟一死尔。”
“小姑娘,过钢易折,更何况不是你想死就能死,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不怕死。”
慕千落警惕起来,“神座大人,你想说什么?”
“本座想说,你到了圣宗以后,万不可像今日这般大放厥词,你背生灵络,是凰祖的后人,举止稍有逾矩,便有不测之祸。”
慕千落哭笑不得,“凰祖的后人起码该是一只禽鸟吧?拜托神座大人看看清楚,我是如假包换的人。”
“曾经有凰女在朱颜血池中背生双翅,化羽成凰,这样你还觉得她们是人族吗?”
慕千落扑扇双臂,“神座大人你看,我泡了朱颜血池,没有长出翅膀,也没有化羽成凰,连灵络都没有觉醒。”
“如果你真的长出翅膀,就只能永远呆在朱颜血池中了。”
慕千落大骇,“永远?那座血池……血池……”
话未说完,炼凰窟突然剧烈震颤,重达十万斤的断龙石门隆隆升起,慕嫣然惊惶的闯了进来,赤桑、大宗老、三宗老、四宗老紧随其后,人人面色凝重。
更让她惊讶的是,慕东流和萧墨梅夫妻也跟来了。
“千落!千落,你怎么了?!“慕嫣然冲到侄女身前,攥着她的手簌簌发抖。
“小姑姑,我没事,你们……怎么进来了?“慕千落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赤桑神色紧张地看着大红狗,“神座大人,方才千落的魂灯明灭不定,似乎遭遇生死危机……”
大宗老也上前一步,“神座大人,炼凰窟颇为诡异,被家族视为禁地,半月前千落就是在这里被火月炙烤而死……我等担心凰女安危,贸然闯入,请神座大人恕罪。”
慕千落差不多听明白了,自己的那盏魂灯突然异常,家族担心自己出事,也担心大红狗出事,闯进来看个究竟。
奇了怪哉,魂灯不是对她无效么,怎么又会有了反应?
大红狗在众人冲进来的瞬间,升起一层火红色的护体光茧,遮挡住面容,对赤桑和大宗老的关切和紧张不以为然,施施然坐在石桌旁饮茶。
“几位来得正好,本座有几件事搞不明白,想请教一下。”
赤桑紧张地和三位宗老对视一眼,“神座大人请说,我等知无不言。”
“这小丫头半月之前,当真误闯过此地?”
“千真万确,是老夫和辛漓亲自把她抬出来的。”
大红狗周身光茧颤动,微微动怒:“本座问的不是谁把她抬出来的,问的是谁把她送进来的。”
慕千落一怔,目光从慕东流夫妻脸上扫过,最后看向大宗老。
白胡老头被看得心虚:“神座大人,千落误入炼凰窟,确实蹊跷,事后家族也调查过,没找到幕后黑手,也想不通她是怎么闯进来的。”
炼凰窟深入火凰巢腹地,入口有重达十万斤的断龙石门阻挡,不要说一个白痴三姑娘,便是家族修为最强的赤桑,也无法在没有机关钥匙的情况下自由出入,否则慕嫣然被嫁往王都的时候,老族长也不会把他关在这里。
此外,炼凰窟是整座火凰巢唯一跟火月地脉相连的部位,有特殊的阵法笼罩,不让地下的火月弥漫到凰巢之内,半个前慕千落闯进来以后,她是怎么破开的阵法?误打误撞的话,只怕火月冲上来的一瞬间,她就被烧得渣渣都不剩下。
慕千落看着面色尴尬恐慌的家族高层,叹了一口气,“神座大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家族也有他们的不得已,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大红狗周身光茧闪烁不定,“小丫头,他们这么对你,你还帮着说情?”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个把我诳进炼凰窟的人,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因祸得福,获封神女。”
慕千落无意清算,一来她不是这个身体的本主,二来人艰不拆,何必戳破真相让大家都难堪呢?
她一个来路不明的白痴女,火云慕氏把她养大已经仁至义尽,还指望他们掏心掏肺把她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火云慕氏也一样。
很快,她就要去王都,入云歌道院,从那里被旋即圣宗的人带走,今生今世再没有机会回到罗孚大陆,离别伤情,何况是永别,慕千落很珍惜别人对自己的哪怕一点点好。
小姑姑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点点滴滴系在心头,她死而复生有了神智以后,赤桑也好,几位宗老也好,对她还算爱护,相处也还融洽,慕千落真的怕他们在大红狗的威慑下,承认她误入炼凰窟的事不是意外,而是阴谋。
她伤不起,火云慕氏也伤不起。
炼凰窟内,慕嫣然扶着侄女,心绪复杂,赤桑和三位宗老并排站在一起,神情苦涩。
大红狗倒了一杯灵茶给慕千落,这小丫头一直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原来也有伤心之处,也有舍不得。
慕千落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依旧馨香,细品别有一番滋味,似乎跟之前喝到的茶味道不同。
“大宗老,刚才神座大人用上古至宝帮我激活灵络,触发魂灯,其实没事的,我还要抓紧时间破凡聚气,麻烦您把《九凰幻天诀》的兽皮拿给我观摩。”
大宗老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地玉匣,掀开,取出一块半新不旧的兽皮,巴掌大小,上面印着一只闭目打盹地凰鸟,无论是气势还是材质,都比大红狗拿出来的那块弱了几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