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落知道,她必须编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话,甚至不能说出具体的字符,因为无论她编什么,司徒昂都有可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照,比较相同的点横在什么地方重复出现过。
只要她稍不谨慎,翻译出来的内容不能逐字与羊皮卷对应,立即就会露出破绽。
此刻她不慌不忙,拿着密函左看左看,忽而念念有词,忽而闭目思索,直到周围的人等得脖子都发酸了,才蹙起眉,对着乌雅叹气:“惭愧,神灵也不知道具体内容。”
“你说什么?!”乌雅愕然,两颗眼珠瞪得溜圆,露出怀疑的神色。
千落不为所动,将羊皮卷放到桌上,徐徐道:“因为这份密函并不完整,而神谕晦涩深奥。就象一份军事地图,只有其中一角,怎能知道标志的什么地点?”
“御姬的意思是,这份密函尚有其他部分?”乌雅被唬住,挠着头发愣,“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千落啜了一口清茶,看向简佑安:“如今九国纷争,各国都想尽办法保护机密。重要情报分成几部分,放在不同人手中的方法,大祭司一定也听说过吧?”
简佑安点头,“不错。不同的人各持一份,全部交到接头人手里汇总,再弄出完整的密函。这样便不用担心有信使被抓住,泄漏了机密。”
这种传送情报的方法,乌雅当然听说过,甚至还使用过。
朱雀易主之后,琅琊成了采桑最具危险力的邻国,最近动作频频,令采桑军方如临大敌,现在出了来意不明的奸细,又牵涉古老诡异的神文,事情蒙上一层神秘色彩,人心惶惶,都急着弄清楚。
乌雅本来对千落说的神邸将信将疑,想着根据她破译出的内容推算真假,没想到她会指出密函并不完整。
千落狡黠地眨眨凤眸,“请你转告司徒将军,如果要将密函内容译出,还要抓住其他潜入的奸细才行。”
“我已经下令,严密监视最近在王城出现的陌生人。”得了这种答复,乌雅满腹失望,知道再问也是多余,拂袖告辞。
夜长易梦,尚星海一度变得遥远的面容,清晰浮现在眼前,他戴着朱雀王冠,似乎刚刚上完朝,回到彤宫陪她。
“尚星海,我要出宫!”她亲昵地迎上前,捶着他的肩头嚷嚷。
“我要骑马!”
“我要荡秋千!”
“我困了,要你抱着睡!”
她陀螺似地围着他转,嚣张地抛出一样样要求。
尚星海没有像记忆里那般百依百顺,勃然叱责:“放肆!”
叱声入耳,似地动山摇,千落眼前一花,尚星海的脸蓦然一变,赫然成了流光!
千落大吃一惊,趔趄后退:“不可能!这不可能!”
简佑安从天而降,站在她身后轻笑:“御姬,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千落定神看去,眼前人却又不是流光,是鲲鹏候那张色兮兮的脸,不怀好意地盯着她,随时打算扑过来。
“不要!不要啊!”千落失声尖叫:“尚星海救我!快来救我!”
“御姬?御姬!快醒醒!”
被人猛摇几下,千落气喘吁吁地睁开眼,挣扎着坐起身,额头已冒了细细一层密汗。
侍女轻轻拍打她的肩背,“总算叫醒了,御姬刚才做噩梦呢,大喊大叫的,吓了奴婢们一跳。”
“幸亏是梦……”千落舒了一口气,歉然看向侍女,“吵醒你了吧?对不起,我没事了,你也去睡吧。”
“睡?”侍女莞尔轻笑,“奴婢是来侍侯御姬洗漱的,御姬该起床了。”
“起床?”千落气咻咻地翻了个身,小嘴里不满意地嘀咕:“这么早,这么冷,本御姬还要多睡一会,别吵我!”
侍女为难:“可是……乌雅军侯已经来了,正在前殿里等着,说要协助御姬破解神谕,还有撰写新军规什么的。”
千落翻个白眼,没骨气地缩成一团:“告诉他本御姬操劳过度,生病了,要到中午才能起床。”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快去吧。”
飞狐军是司徒家的地盘,天地宫可是她的地盘,身为堂堂新任天司,采桑神灵的宠儿,怎么能在家门口被一个大头兵打搅了懒觉?
寒冬腊月早早起床,不管前世今生都是她的大忌。
侍女不敢再劝,轻轻退了出去。
千落惬意地打个哈欠,一门心思再寻周公,找他商量这次定要作个好梦,不许流光、简佑安、鲲鹏候这些烂人跑出来捣乱。
呼喇一声爆响,寝殿前的珠帘被人粗暴撩起。
如谨只觉得身上一凉,暖烘烘的锦被已被人掀开,寒风舔上肌肤,冻得她怪叫一声,咕咚从床上跳起。
“是谁?”千落劈头盖脸呵斥来人。
擅闯者冷冷站在床头,双手一松,抓在手里的被子直接滑落上地面。
“你……想干什么?”千落披着单衣,凤眸圆睁。
“请御姬立即起床。”乌雅对她的窘态视若不见,“司徒将军派我过来,是要我陪同御姬撰写新军规,不是要我看御姬睡懒觉。”
千落在清晨的冷风中冻得簌簌发抖,气恼道:“不给人睡觉是严重的虐待,我要到陛下那里告你折磨人!”
“哦?”乌雅好整以暇,上下打量仅着内衣的千落,露出一丝居心叵测的坏笑:“刚才,御姬在睡梦中呼唤朱雀废主尚星海,此事是否也需向陛下汇报呢?”
“你!”千落气噎,凤眸眨了眨,继续发难:“你身为男子,居然敢擅闯本御姬的寝宫,该当何罪?”
乌雅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一旁的侍女也有人捂嘴窃笑,为首一人上前行礼:“回禀御姬,乌雅军侯是司徒将军的妹妹。”
千落目瞪口呆。
“兄长派我前来,除了要摸清御姬的本事,还要试探御姬对采桑的忠心,若有迹象表露御姬有异心……”
“好,好,我起床!”千落磨牙,暗骂一声男人婆。
乌雅轻哼一声,转身走人,“一柱香,乌雅在暖阁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