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先有几个待选女子,面容羞涩,垂首侍立,几个稳婆、女官、女医一边捧着名册咬耳朵,一边在名册上画圈。
随后验身开始,先是验测众人相貌体格是否端正,再看耳目口舌是否灵通,最后命众人将身上衣物脱光,秋馨羞怯踌躇,没有将贴身内衣除去,女官冷笑一声喝令脱光,见秋馨执意不肯。一个泼悍稳婆走上前“啪啪”一通掌嘴,众人惊惧,不敢出头说情,只有万蜜儿昂首出列。
青萝忙用手拉住,摇头示意她不可多事,自己悄悄走过去帮秋馨除掉衣物,拿帕子揩去她嘴角血痕。
众秀女裸身站成一排,女官、稳婆、女医轮流上前肆意打量,不时窃窃私语:这个肥了,那个瘦了,这个胸部太瘪,那个小腹太鼓……看罢又来乱捏乱敲,评长论短,青萝尴尬的满脸通红,万蜜儿倒是洒脱爽利,丝毫不放在心上。
摸身之后,又让大家排成一列,在屋子里先走一圈,又跑一圈,看腰肢是否婀娜灵活,腿脚有无残疾,最后就是坐桶。
几个三十几岁的稳婆,立在净桶左右,命令应选秀女如净手一般坐在桶上,稳婆手里拿根纸捻儿,沾上西洋药膏,在每人鼻孔里搔痒,大家忍痒不过,打起喷嚏,稳婆仔细检验桶内草灰是否被吹动:草灰未动,便说应选者黄花女子,草灰上有坑痕,就断定女子已破身,绝无入选希望。
青萝心中有鬼,忍不住踌躇起来,心中念佛道:“苗大夫,但愿你妙手回春,不让小女子露怯才好!”
原来青萝自从跟霍倚天一夕欢好,竟然有了身孕,多亏慕容老板施援手,方得重头再来,却也不再是处子之身,不敢贸然进宫。
慕容老板告求苗大夫施展大理奇术,守宫砂才恢复如初,只是不知能否瞒过“坐桶验身”这一关。
正惴惴不安,女官、女医、稳婆已经忙完,私语片刻,命众秀女穿好衣服,开始点念过关了的秀女名字,一名女官拿着一叠执照,分发给众人,叮咛说:“好好收着,明日还要到内宫候选,执照是进出验看的凭证!”
入选秀女遵嘱收好执照,站成两排,被女官领着出去。稳婆开始奚落落选秀女:“你们这般模样,只怕是狗熊她小姨,又丑又笨!便宜你们,今晚再白吃一顿晚饭,明早一齐滚吧!”
青萝听到如此粗俗言语,忍不住皱皱眉头,忙拉着秋馨走到外面找蜜儿、兰心她们。秋馨念佛不止——刚才已经是人间地狱,明日还要去森严的皇宫,叩拜皇上、太皇太后!
兰心不知何时跟万蜜儿熟络起来,拉着手不放,“万姐姐跟青萝姐姐一般好品貌,明日到皇宫内苑见了皇上,封妃纳嫔,恐怕我们再叫不得‘姐姐’二字,倒要跪在地上,叩拜娘娘千岁呢!”
“又贫嘴!”青萝不知道记起什么要紧事,无心戏耍,半响咬咬牙狠心说到:“便是天塌下来,姐姐也认了!”
当晚执事安排住宿,兰心、秋馨住在西苑,青萝、万蜜儿住北屋。
秋夜渐长,青萝翻来覆去蹙眉叹气睡不着;万蜜儿想着入宫后的恩宠荣华,吃吃偷笑,两个小人儿各怀心事,同床异梦,少不得聊天解闷。
“好妹妹,白天你一副不情愿的模样,领到执照还不是拉着我眉开眼笑,心口不一的丫头片子!”万蜜儿忍不住嘲弄阴雨连绵的青萝。
“好姐姐,你哪里知道妹妹的难处?我其实不肯来应选,家父因事获罪,实在是没有法子可想,这才自请参选减罪,眼下若是落选,远在苗疆的爹爹少不得因我受苦,若当选,又实在不是我心愿,所以犹豫反复,让姐姐见笑了。”青萝断断不敢说出心事,只好拿老父流放做挡箭牌。
“原来如此,妹妹真是一个孝女!姐姐我就更凄惨了,自幼丧父,五年前母亲也亡故,依附舅舅看舅妈脸色过日子,大表姐嫁给一个尚书之子,狗眼看人低,成天奚落我说‘看妹妹天资国色,只怕是红颜薄命,他日能嫁一个贫苦白面书生,也是你的造化!’,我不服气,这才从家里跑出来,自愿参选,将来我万蜜儿出人头地,一定要凤冠霞帔炫耀乡里,气死她们!”
窗外月光流淌,不知何时,美人朦胧睡去……
醒来时已是天亮,青萝正要叫醒帷帐低垂的蜜儿起床梳洗,只见人家从门外走了进来!
原来她欢喜过了头,把月光当作天明,早早起身梳洗打扮,眼下已经到外面打探消息回来了!
青萝放眼一看,今天人家刻意打扮一番——秋水眸、远山眉、梨涡樱口,婀娜蛮腰,配上她身上飘逸灵动的湘裙,真是风姿绰约,艳冠群芳。
心里暗暗羡慕赞叹,“感情世间真有这般天生丽质的佳人,昨夜听她说,原本也是官宦之后,还是自己抢着应选的,怕真的要抢个贵妃当呢!”
万蜜儿见青萝眼珠不错的盯着她,“怎么,只隔了一夜,妹妹就不认的我了?”
青萝这才留意自己的失态,笑道:“人家只说女大六八变,姐姐只一夜工夫,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万蜜儿很是得意,窃窃的笑,梳洗完毕,出了门来,一起走到前院找兰心,见秋馨竟然穿着乡间村姑服饰,青萝忍不住埋怨起她来。
万蜜儿也咋舌道,“只这般穿戴,怎好去见皇上,雅致忒过,嫌素淡了,姐姐有一根紫玉簪,跟这裙子最配,让我拿给妹妹。”
秋馨再三推却,万蜜儿沉下脸来,“妹妹既是瞧不上这个东西,不如扔了干净!”说完就要仍掉。
青萝、兰心忙上前劝秋馨戴上,果然增色不少。
饭毕,遵诏入宫,一路验看凭证,过了重重曲廊,穿过假山飞瀑,踏上白玉甬道,两旁宫墙沙窗,彩石铺径,影影瞳瞳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小女子初入皇城,只觉得自己突然小了许多,有些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