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异族公子身后的那位姑娘一直纹丝不动,仿佛是一尊石像一般。擂台上的事她似乎并不关心,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此时,她却突然抬起头,朝湖面看去。
湖面烟波浩淼,夕山映翠,恍若仙境,不知何时来了一只乌篷小船,也不见人摇桨,转眼间却已到了岸边。随后,白光一闪,似乎有人飞向了夕山峭壁。一时间剑气拂面,除了那异族公子与那姑娘之外,大家都退出几步才来得及运功抵御,功力浅的甚至被直接掀翻在地。
剑光如烈日般耀眼夺目,仿佛天地间再没有什么可以光亮若此,剑光“嗖” 的一收,来人已回到了小船之上,仿佛刚才的弥天剑气与他无关一般。刚从地上爬起的人甚至没有弄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正吃惊着,忽听峭壁“轰”的一声巨响,本来嶙峋峥嵘的峭壁,此时却有如斧削一般平整,上面刻了几行字:
“血自狂涌泪不流,天下江湖任遨游,饮之不完杯中酒,斩其无尽恶人头!”
“碎石竟隔了这么许久才落下,如此可怕的剑,当真是平生仅见啊。”无忧大师满脸惊讶。
六道真人虽然不大懂得书法,却看得出字中剑气纵横,诗中豪气干云。
大家看的已经有点目不暇接,只有慕容无国和那位姑娘始终盯着小船消失时的方向,摇头叹息道:“中原武林果然是深不可测,恕在下狂妄,有如此人中之龙在此,在下方才妄言,惭愧惭愧,告辞!”说罢,带着蒙面美人向小船消失的地方走去,在场的竟没有几个人看清他们是怎么从擂台上下来的。
这场后来被称为“神降”的擂台比武,神秘人出剑的时候,虽然时间极短,但是场上却有很多变化,局外人反而看的最清楚:
当时剑光一起,无用大师曾脱口道:“啊!这是……”却突然住口。沈风被风吹得险些跌倒,幸好无用将他扶住,是以无用声音极小,他却能听得清楚。剑风中还隐约看到无用大师脸上有泪光闪过,似乎认得来人或者来人使的剑法。沈风素知无用大师虽然号称酒肉和尚,却心胸坦荡,怎么竟隐瞒不说呢?
剑风刚起的时候,曾将慕容无国身后那位姑娘的面纱吹起,虽只一瞬,但那绝代风华不知美过江湖第一美人南宫天涯多少。什么倾国倾城,什么闭月羞花,怎么能形容眼前美人之万一呢?但是这样的人之前竟从没有出现在江湖,甚至连消息也没有传出,连同这武功奇高的没落王子一同隐匿江湖。如果不是无我、无尘两位大师已经死了,大家甚至要怀疑当时是不是有这样两个人出现过。
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当剑风一起,霍倚天竟稳如泰山,纹丝未动,随后假意倒退几步摔到地上。霍倚天年纪不过二十,心机之深,武功之高,端的可怕!听说天下镖局被焚,他逃出关外数月,不知有些什么遭遇,为何此次大会上见到自己,一言不发,神色冷峻,似乎不认识沈风一般。
沈风没有机会亲自去问自己的结拜兄弟,霍倚天伤势虽重,却也没伤到要害,在天地观修养数日,便以康复如初。康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御香楼。这对名列“京城四少”之一的浮浪公子哥而言,实在是太稀松平常。
霍倚天点了牡丹的场子,牡丹人却不在,据说她这个月都被天下首富沈园包了。霍倚天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喜来春的御香楼,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进去的,姹紫嫣红的美人,也不是人人有机会亲近的。要进御香楼,首先要有沉甸甸的钱袋,其次还要有很过得去的家世,所以御香楼实在很不像一家妓院,只可惜无论如何风雅的妓院,总归还是妓院。
霍倚天现在就坐在御香楼里,四周是起伏飞舞的蝴蝶,不时停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它们以为他睡着了,无论任何人看,可能都以为他睡着了,但是喜来春知道他没有。霍倚天会在秋日明媚的太阳下睡大觉,比一个淑女在大庭广众下放屁还让她不敢相信,所以她用手指弹了霍倚天的脑袋:“别装了,牡丹姑娘后天就回来了。”
霍倚天睁开了眼睛,但是神态仍然像一只没睡饱的猫,喜来春一头珠翠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喜来春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御香楼里最奇怪的嫖客,每次来这里只是拼命喝酒,而且喝酒的时候看都不看一眼端酒的美人,哪里像是一个浮浪公子哥,倒像一个正襟危坐的小和尚!
“喜老板,牡丹向来不是卖艺不卖身的吗,怎么会接待沈园的呢?”霍倚天拎起空荡荡的酒壶,满脸不屑道,“怎么,是她贪银子解了罗衣,还是你贪银子逼她解罗衣?”声音里透出丝丝危险。
喜来春忽然变了脸色,对着楼上一位蓝衣姑娘的背影怒声骂道,“怎么?还不愿意伺候男人?哼!当了****,还想立牌坊吗?”
霍倚天骤然听喜来春骂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哑然,此女素日虽然泼辣,却决不会说出这样粗俗无礼的话!更何况她身为御香楼的老鸨,迎来送往,本就是别人口中的“妓女”、“****”,对于这样的话,本该十分避讳才对!
楼上传来嫖客放肆的调笑声,霍倚天抬手把姑娘新送上的酒喝光。葡萄美酒夜光杯,霍倚天看起来已经是醉意朦胧,御香楼华贵的厅堂里充满奢靡的气息,莺歌燕舞,红袖罗翠,空气暧昧地包裹着所有的寻欢客。
霍倚天突然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朝门外走去,喜来春努了努嘴,一个青色衣裳的小丫鬟笑眯眯地走到霍倚天跟前:“公子,我送你回去吧。”
霍倚天笑了,他闭上眼睛也能够找到回去的路,但是他听到了大厅里悦来镖局少东唐人杰放肆的调笑声,也看到了小丫头一脸哀求的神色,霍倚天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