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空气里飘出不浓不淡的一句话,“就凭这些。”
“你!”遭到一个青楼女子如此鄙弃,疙瘩脸瘟怒起来,耸起双肩怒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下来,送给你!”
美人嫣然转身,眉目之中似笑非笑,淡淡回到:“此话当真?”牡丹右手轻抚黑缎水袖,水袖上满是细腻针角凝成的几朵睡莲,与雪同色。
不施脂粉,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疙瘩脸呆了一呆,墨眉高扬,嘴角一撇,傲然道:“本公子号称苗疆首富,说出来的话,还能有假?”
牡丹低垂的眼帘突然展开,玉手拉起疙瘩脸,一颦一笑间尽是妖娆妩媚:“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的——命。” 说罢,柔弱无骨的身子贴了过来。
苗疆首富满脸疙瘩笑得剧烈抖动,肆无忌惮地笑出极大声响,肥胖鼓大的肚子起伏得厉害,惊得在石砖缝里巡回的黑蝎,一路溜回蛊里。他认准自己已然完全征服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绝色佳人——不过是从自己小山一样高的财宝堆里,随手捡了几件罢了,“哼!贱!”
浸骨的晚风迎面而来,荡漾开牡丹松松挽起的高髫,长长洒洒,利刃般滑过空气。
夜色彻凉——牡丹扬起黑色长袖,玉容半遮,顺势起舞,抚过来客的脸庞,暗藏袖间的毒药飘进男子的口鼻,无礼的笑声戛然而止,放肆游移的黑手无力下垂,肥大的身躯的轰然倒地,僵硬的拉碴胡上翘嘴角,了无气息。倒地的瞬间,他才看见黑暗角落若有若无的飘出血雾。
牡丹垂首,雪色的箫管游于唇间,箫声凄楚绝决,蜿蜒出潮湿猛烈的孤寂,血红色的水雾从死尸的每一寸肌肤里腾腾而起,扬散开来,终是被凤箫吸尽。
紫禁城太极殿,幽幽的箫声弥漫,吴侬软语的低诉里,传出羞涩温柔的船橹竹桨曲调,隐着难以诠释的纷扰和疼痛。
千落斜倚水榭,眼神疏离,秋叶焦急的看着满腹心事的小姐,无技可施。短短数月,先是海晏叛逃朝廷未遂,下了六扇门的大狱;后是孙家大小姐金陵逃婚,六扇门动用全部力量,侦察出她跟一个小道士一起被人追杀,上了武当飞来峰后不知去向。
孙侯爷眼见金陵入宫无望,索性来个移花接木,就势把千落送进宫,噢!不对,小姐人本来就在宫里,现在是哪儿也去不了。进宫这么久,太皇太后托病不出,除了皇上每日晨昏定省之外,外人一概不见,每日都是她的义女平安公主陪伴。
听见小姐的箫声终于停了下来,秋叶忙上前搀扶,接过宫女石榴手中的披风,替千落披上,“小姐,别担心,海将军他不会有事的,皇上不是答应了吗,等到他大婚的时候,大赦天下,那时候海将军不就顺理成章的……”
看着千落脸色大变,秋叶识趣的闭上嘴,望着小姐的背影叹了口气。
秋夜渐凉,一轮明月高悬空中。
月华如水,零零碎碎的几颗星,散落在墨色的天宇中。乾清宫御书房内,楚宏勃然大怒,司礼监总管王震神色严肃的看着主子,“皇上,此事不妨从权,何必——”王震看着暴怒的皇帝,识相的闭上了嘴。
“哼!朕的皇后,朕自己作主,何必她老人家费心!”
“皇上,平安公主是太皇太后的义女,明艳妩媚,知书达理,立为皇后,未尝不可啊?”这个渐渐长大的皇帝的心事,王震近来颇弄不明白。
“徐国舅一枝独秀二十多年,还嫌不够,临了还要再塞给朕一个皇后,朕一想起来就觉得憋气!”少年天子余怒未消,“何况——何况朕已经有了——”
“皇上有了什么?”王震一惊,莫非皇上心中另有所属?
“没有,没有什么,朕的意思是说,朕心里对徐家早就有了成见,根本不想立跟徐家扯上关系的姑娘为后!”皇上心虚起来,呐呐辩解,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绣囊。
“皇上,立后之事大可从长计议,实在不行,还可以废后嘛。”王震闲闲道。
“废后?对!朕就先立了她,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太皇太后百年之后,再寻个机会,废了她算完!”皇上说得咬牙切齿,“王总管,选秀之事,还要你多多费心,朕要花些心思应付朝堂那帮家伙,恩科就要开了,朕一定要趁着机会,笼络天下英才!”
“皇上英名神武,乃日月王朝第一明君,他日定能让四海咸归。”王震随口奉承道,“皇上,新选秀女下月就要进宫了,此事是老奴经办,不知皇上有什么喜好?”
“多挑几个美人呗!”楚宏满脸期待,“最好个个都像千落似的。”……
楚宏看王震还赖着不走,纳闷道:“还有什么事吗?”
“启禀皇上,睿王今天上表说,自愿领兵五万,前往苗疆荡平倭寇!”
“哼!又是一道军令状啊,还真是上瘾了这!”楚宏哭笑不得,“那就由他去吧,但愿不像海晏一般铩羽而归!”
“可是皇上,睿王是先皇长子,向来对皇上继承大位不服,万一他趁机谋反,该当如何是好啊?”王震看楚宏不当一回事,忍不住提醒。
楚宏挥手道:“大伴多虑了,睿王现在有王爷之尊,造反?得不偿失啊,就是海晏,若不是海仲叛逃,也断断不会有此举动……天色不早,大伴早点下去休息吧,朕还要到太极殿走在。”
东方的朝阳终于拨开阴霾,迎着朝阳,空中一排大雁缓缓地往南方飞去,遥遥地传来几声嘶鸣。初出的阳光透云而出,到底是深秋的季节,连阳光都透着凄冷之意。慈清宫门前用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的两只凤凰,栩栩如生的凤眼中,竟似闪着折翅的哀惶之色。
满园的菊花争相怒放,一个丫鬟打扮的娇俏女子含笑嗅着清冽的空气,俯着身拿着剪刀一枝一枝小心地剪着正滴着露珠的菊花。终于,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来,挎着花篮,往花园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