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缺报之一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道:“小泥鳅,我不会有事的。”
金陵依依不舍松开他的手,三缺匆匆转过身,匆匆走出门,不忍多看她一眼,在他的记忆中是第一次有人在乎他,关心他,在飞来峰哑老爹总是在忙,忙这忙那,没有空理他,而师父总是对他怒目喝斥,逼他练武,记忆里师父没有对他笑过一次。
三缺盯着眼前这个男子,这人是来找他的,冷眸中的仇恨,剑上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那人同样在盯着他,冷冷道:“不知武当九玄道长是阁下什么人?”
三缺道:“乃是家师,在下武当弟子三缺。”
来人拔出了剑,剑锋出鞘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凛然道:“拔剑!”
三缺低眉不语,没有拔剑,他根本不想拔剑。
来人纵身而起,剑如狂风暴起,席卷三缺。
三缺几乎没有动,身已如鬼魅一般飘向后,剑落空,剑风在地上击了一个大洞,尘土飞扬。三缺站定,只觉得前胸一凉,胸前的衣襟被剑风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只差半寸他就被开膛剖肚。
来人没有看三缺,只盯着他的剑,冷冷道:“你不愿拔剑,不仅污辱我的剑,也污辱你的性命。”对江湖剑客来说,不拔剑,就是死亡!
幽冥剑缓缓出匣,剑有些颤动,或者是人的心绪在波动,三缺艰难握住剑把,剑在手,人已变,彻底变了,变得冷酷、无情、噬杀,仿佛这柄剑本身就有魔性——
剑就是剑,剑不会杀人,只有人才会杀人,剑无魔,魔在人的心中。
来人一声狂叫,如狼嗥;人若狂,剑亦如狂,犹如一道道闪电划过,势要摧毁一切。三缺长剑在手,却没有刺出,只是闪退,他在痛苦地挣扎着,甚至恐惧。
为什么要痛苦挣扎?为什么要恐惧?难道那就是死亡?三缺忽然双眼殷红,整张脸扭曲得恐怖,剑终于刺出,似乎刺出那一剑的不是他本人,而是魔鬼在驱使他的身体。一剑撕裂了空气,似有千万厉鬼在哭嚎,幽冥剑一旦出鞘,就没有什么可以使它停下来,除了死亡。
来人的剑碎了,像瓷器一样被震碎成无数小片,彼此都无路可退。
三缺的表情极是痛苦,一声如雷狂吼,剑被硬生生了收回来,剑已入匣,他手中无剑,心也无魔,可人已是大汗淋漓,呼呼喘气,仿佛刚才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来人看着手中剩下的刀把,笑得站都站不稳,“哈哈哈,龙吟剑,无坚不摧的龙吟剑,居然真的碎了!爹,你没想到吧!好!好,从此我就和过去的霍倚天一刀两断!”
三缺乍然听见“霍倚天”三个字,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师兄!”那人踉踉跄跄的走远了。
三缺转过身的时候,看见十六双如刀锋般的眼睛,十六把闪着寒光的大刀。金陵脸色苍白如雪,气息奄奄,似一个傀儡般被一个大汉提着,一把刀死死抵在她的咽间。
那汉子由于恐惧,握刀的手不住地颤抖,刀刃蹭破了金陵脖子渗出血来。三缺发怒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怒,吼道:“放开这位姑娘!不要伤害她,你们敢动她分毫,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领头的面人笑道:“大伙怕死,今日就不会来这里,你想让这个小丫头死,还是你死?快点做个了结吧?大伙可没有多大的耐性。”
三缺绝然道:“要我三缺一死,又有何难?”幽冥剑出匣,伴随着绚烂的光茫,剑已在手,魔已在心,望着金陵,见她那双泪眸越发变得凄楚,头无力地微摇,喉咙里似乎在千遍疾呼“不要——”
三缺低头笑了起来,笑声中没有丝毫的凄凉,喃喃自语:“为什么要逼我杀人?为什么要逼我杀人……”最后仰天长啸,变成了狂嗥,这一啸已经运了武当绝学“九天龙呤”,没人抵住啸声,全都头昏脑胀,胸闷气窒,心魂仿佛被震出了躯体。
三缺的身影如鬼魅似迫近,剑亦如鬼魅似的劈出,劫持金陵的汉子还没有感到疼痛,就看见自己的手臂仍握着刀在半空中飞落。
金陵本已受了很重的内伤,根本抵不住三缺这一啸,昏厥了过去。
三缺将她搂在了怀里,在断臂刺客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十五个身影扑来,十五把刀暴风骤雨般狂斩。有人倒下了,第一个倒下的是断臂刺客,被拦腰斩成了两段,幽冥剑如九天神龙狂舞,飞沙走石,尘土漫天,黄光炫烂夺目,那是武当剑法中的最后一式“天殊地灭”,十五把刀跌落,十五个人倒下,每一具尸体喉管都被割破。
三缺抱着金陵入医铺,老大夫倒在了血泊之中,脑袋被削成了两半。三缺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些针灸用的银针和治内伤的丹药,急急入内房,将金陵轻放在榻上欲解开金陵的衣襟,手指刚触到金陵的衣裳,却犹豫了心道:“小泥鳅是个姑娘,冰清玉洁,岂可亵渎她的清白?”金陵先前受他一掌,惟有靠他注入体内的真气保命,刚才被那些蒙面刺客劫持之时,点住了穴道,气血阻塞,性命堪忧,何况又受他“九天龙吟”,伤上加伤,性命岌岌可危。
看着小泥鳅若有若无似游丝的气息,三缺不敢再优柔寡断,忙解开小泥鳅的衣裳,裸露出如玉般的……没有多想,也不敢多看,不需要看的时候,就撇过头去,运针如风,足足花了十个时辰,才接连打通她身上的十二道经脉,喂她服下了几粒补血丹,看着她沉沉地睡去。这才回到前堂,熬煎草药,煲小米粥……全是平常跟着哑老爹忙活的事情,一直忙到深夜,才坐在金陵榻前的椅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喂金陵喝粥的空碗。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小泥鳅一声尖叫,忙挣开眼睛,只见金陵拥被倦缩在床角内,泪水涔涔。三缺急问道:“泥鳅姑娘,出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是一个大大的耳括子,很响,也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