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微微一笑,恍然未觉气氛的紧致,自顾说道:
“我八岁时父母双亡,我流落京城,晕倒在水月观,师父收留我在观里,第二天清清就来了,水月观只有我们两个孩子,我们很要好。她生得很好看,几乎不说话,更从不说自己家人的情况。后来我们熟了,她哭着告诉我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之前已经被专卖了好几次了。我们都哭了,没多久那位公公来把她带走了,她临走的时候把这把锁送给我,我也把我娘留给我的银凤镯送给了她一只,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银凤镯?”沈园心中一动,卷起静心的衣袖道,“和这只一摸一样吗?”
“嗯!”静心羞涩的缩回手臂。
“静心,你可看见清清颈后有点红记?”
“这个这你也知道啊?我跟她睡一张床,我才知道,师父都不知道!”
沈园带着静心下了山,走不多远,便听到有人喊:“哎哟!那不是沈公子吗?怎么许多日子不来御香楼了?牡丹姑娘天天想着你呢!”沈园扭头一看,原来是御香楼的老鸨喜来春,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走过来,想起自那日醉酒后,还真是没有见过牡丹,遂笑道:“是喜姑娘啊!街上人多,没有看见你,我这正要去看牡丹姑娘呢!”御香楼离此不远,转过街角就到了,沈园没有像前两天那样大张旗鼓,径直去了牡丹的房间。
牡丹一见沈园,眉开眼笑地招呼他坐下,吩咐胭脂送来果品点心:“难为沈公子倒还记得来这儿!这位小师父好秀气啊!往日怎么没见过?”
沈园一笑掩过,“她是我的一个朋友,脸皮薄,休要吓着她。”
静心第一次进这样珠环翠绕、暖暖香香的房间,不知手脚往哪儿放,低头坐在沈园身边,一言不发。
沈园亲眼见到静心脖子上的长命锁,便带她一起去见水月别馆的住持妙兰,甫一招面,沈园就看破这是一家淫观,看静心温柔和顺,颇觉动心,当下扮作过路的客商,要为静心赎身。
妙兰拿出积年老鸨的手段,拿腔作调道:“这位客官真是好眼光!静心可是我们这里最有前途的道姑,很多客人打听她,我都说她年纪还小,明年再说罢!公子带她回去,调教调教,可不是个现成的美人胚子!”
沈园苦笑,一番讨价还价,五百两银子兑了静心身价,带在身边,一同出了水月别馆。
静心得了这个机会,脱了火坑,忽见沈园把自己带到这般地界,竟然把他误会成人牙子,要转卖自己,心里暗暗叫苦,乘他不备,悄悄溜出御香楼,悄悄往梧桐巷找千落去了。
千落当然不再,秋叶和贞儿看见静心,大喜过望道:“今儿你师父怎么舍得放你出来?她没有再逼你接客吧?”
静心摇摇头道:“有一位过路的客商说他叫沈园,刚替我赎了身,却带我去什么‘御香楼’,我怕她再把我卖了,就逃了出来,观里是不敢回去的,回去跟卖到御香楼没什么区别,都要逼我……”静心的声音小了下来,一脸哭相。
“算了,既然出来了,就别回去了吧,那个天地观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楼姨一脸不忿,“旷远师父已经被童大人放了出来,那个牛鼻子老道,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倒是金陵这丫头,还不赶紧从庙里搬回来,一个大姑娘家,整天疯跑,真担心她嫁不出去!”
秋叶、贞儿吐了吐舌头,带着静心去后院住下。
“秋叶,你照料静心,我去万佛寺看看金陵,没事的话就带她回来,楼姨说得对,老呆在山上,被人会说闲话啦。”
自从霍倚天凭空消失,贞儿除了去睿王府走动,整日郁郁寡欢,难得今日有心思出门,秋叶忙欢天喜地的送她出门。
金陵不在万佛寺,寺里只有旷远这个主人,带着一群无家可归的乞丐难民。
贞儿纳罕道:“旷远师父,金陵什么时候走的?她没有回家啊?”看着旷远一脸无辜,贞儿追问道,“佛骨的事情,童大人如何结案的?”
“还没有结案,这次身陷囹圄,多亏寺里以前收留的一位施主,袁五陵袁公子亲自向当今皇上求情。”旷远当日待袁五陵不薄,也算善有善报了。
“袁五陵?”贞儿霍然记起,害得霍倚天家破人亡的,可不就是这个霍倚天!“他怎么有机会见到皇上?”
“袁施主高中恩科探花,天恩浩荡,已经授官翰林院侍讲了。”旷远的神气,似乎是他自己授了大官似的。
贞儿不屑的转身走人,丝毫不顾身后旷远大声呼唤。
武当飞来峰,寂寞桀骜的雄鹰在云端翱翔。树上却栖满了慵懒的乌鸦,有气无力的梳理着羽翼,发出嘶哑的“嘎嘎”声音。九玄掌门一边品茶,一边看着池中闲游的鱼儿。石桌上横放着一柄剑,冰冷锋利。
宁静的山谷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飞来峰顶已经很久没有人上来了,九玄依旧在品茗观鱼。八个赤膊大汉,抬着两个大箱上山来,重重的扁担将他们压得弓身驼背,汗水在黝黑的皮肤上结成珠,连成线。
身后的主人喘息声更浊,脚步更重,眼里充满了绝望,可还有一种凄楚快意的笑。八人将两个大箱抬到“止步亭”前放下,便像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主人向九玄抱拳躬身道“在下幽狼,拜见九玄掌门!”
亭中之人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幽狼打开木箱,里面是黄灿灿赤足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里一万两黄金,请掌门笑纳!”一万两黄金没有使九玄动一下,他还在看池中的鱼儿。
幽狼不死心道:“在下斗胆请掌门收在下为徒!”那人淡淡道: “你应该知道,并不是有钱就可以让我收你为徒!”
幽狼目光黯然道:“我知道……”他的喉咙在发堵,胸口起起伏伏,身躯微微发颤,“弟子是想让师父重新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