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早已被柳叶送到千落的丹青别院休息,主客寒暄落座,楼姨看着眼前神采不俗的楚宏,眉目之间颇为熟悉,却实在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暗暗纳罕。
“孙家十几年不曾踏足京城,亲朋之间疏于往来,不知楚公子府上是——”
“小生祖籍金陵,世袭在朝,祖上跟贵府颇有交情,家父去春大归,临终嘱我务必亲临府上拜会,以慰故人思念之情,在下在京城寻访多日,才打探出来贵府宝址,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楚宏说得滴水不漏,由不得楼姨不信。
楼姨揣摩这楚家必定是孙家祖上的交情,这楚宏年少不更事,又或者觉得孙家有国舅之尊,是皇亲国戚,指望寻个门路,若真是如此,就要令他失望了!
正踌躇着,身边贞儿喜道,“楚兄弟,先前几次偶遇,竟然不知道您是为了探访故人,当面错过,不知楚兄在京城可有亲眷,落脚何处?”
楼姨奇怪,“贞儿,怎么,你们——早就认识?”
“楼姨,这几****和千落出去闲逛,见过楚兄弟几次,却不知道他还是孙家故交,昨日搭救芍药姑娘的时候,楚兄弟就在旁边。”
听到提起“芍药”两字,楼姨重新愁眉不展起来,忽见门上家人回报:“不好啦!小国舅带人冲进来啦!”
刹那间听见一声暴吼:“孙家的人死绝了没有!给老子滚出来!”
楼姨临危不惧,霍然起身,“千落,你送楚公子去后院暂避,贞儿,你跟楼姨出来。”
千落今日女儿打扮,骤然见到楚宏,早就羞涩难挡,此番听到母亲呼唤自己招呼贵客,小国舅又咄咄逼人,只得起身往后院走去。
楚宏落落大方,谈笑风生,“久闻苗疆风尚不同京城,女子不拘小节,远赛京城扭捏女子!”
看着美人拘谨,索性顿住脚步,上下打量道:
“嗯,千落——出千落蓉,好名字,堪配小姐,没想到你穿上女儿装,比皇宫里那些皇妃都强多了!”主客倒置,哪里是千落带领楚宏参观府第,分明是楚宏带领千落游园。
千落停住,好奇的看着楚宏,“莫非楚公子去过宫廷,见过皇妃?”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听那些去过宫里献艺的戏班子说的,戏班子说的。”楚宏还没想暴露身份惊吓佳人。
“这个‘丹青别院’,是你的闺房吗?布置的真好,以前听太后谈起过,说她没进宫的时候就住在这里,果然风雅不凡,有凤坡之相。”楚宏兀自感叹,猛然迎上千落探询的目光,注意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的掩饰,“我这也是听人说的,听人说的。”
千落站在芭蕉亭里,看着满池碧荷,缓缓说道:“楚公子,千落有一句话忠告,不知您可否想听?”
“小姐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自己搜肠刮肚的说了半天奉承话,佳人毫无反应,要是平常宫里那些承欢女子,楚宏早不耐烦赶出去了,偏偏这次,不管千落怎么冷淡,自己依旧兴致勃勃,回宫以后还真的跟小喜好好学学这侍候人、说吉利话的能耐。
“楚公子此次来京,可是为了秋闱应试,拜访名师,顺便寻个门路?”这在平常官宦子弟,是最平常不过的仕途之道,难怪千落有此一问。
“呃,在下从未参加过科考,闲云野鹤,无处不飞!”楚宏傲然瞧着天上一群南归大雁。
果然是个浪荡子弟!千落暗暗摇头,“楚公子若不应举,如何出仕为官,光耀门楣啊?”
看着佳人一本正经的对着自己谈晋身之道,楚宏颇觉好笑,忍不住打趣她:“谁说出仕就一定要应举?看看徐国舅门下,多少人飞黄腾达,又有几个是十年寒窗,真才实学的?”
“楚公子!”千落正色道,“徐国舅官品如何,朝野自有清议,孙家虽然也是当朝国舅,却是忠义诗书之家,断断不会做出有损朝廷社稷福祉之事,楚公子此行,恐怕是白来了!”
千落调头就走,旋即站住,“楚公子还是从后门速回吧,那位气焰熏天的小国舅,就在前厅吵闹寻衅,若是让他见到有人敢无视禁令,登门拜会孙府,不但楚公子所谋富贵全无,怕是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
眼看自己此行让意中人如此误会,楚宏急得恨不能挖心剖肺,以正清白。
“不是这样的千落,你听我解释,我其实是来——”楚宏一时情急,紧紧抓住千落嫩藕似的玉臂。
“授受不亲,楚公子请自重!”千落骤然变了脸色,用力想挣脱楚宏钳制。
正窘迫难当,柳叶远远跑了过来,“小姐,不好啦,你快去看看吧,小国舅要送孙家去见官,问一个‘拐人姬妾’之罪,还要上本弹劾我们老爷呐!”
“真是岂有此理!徐国舅是想造反不成,走!过去看看!”楚宏拂袖而去。
没等千落缓过神来,病急乱投医的柳叶,已经带着楚宏疾步往前厅走去,
千落心急如焚,急忙回屋换了一身男装,也往前厅来了。
芍药看见小国舅找上门,知道难免遭他荼毒,心一横自己走了出来,指望籍此保孙家无事,孰料小国舅逼人太甚,竟然还要拉救命恩人去见官!
楼姨看见小国舅带人上门,就知道芍药之事绝难善了,眼下就算孙家交出芍药,也是枉然。只得苦苦哀求,反被小国舅一把推倒在地,一群恶奴架起楼姨,拉着贞儿,顷刻走出孙家大门,不少街坊指指戳戳,却无一人敢出头得罪徐家,有闲人摇头叹息:看看吧,同是国舅,地位居然有如云泥!
小喜今天并没有跟着楚宏进孙府,小国舅带人闯进梧桐巷他早看见了,趁乱跟着溜进孙府,想把楚宏捞出来,刚进去没走几步,顶头看见自己主子怒气冲冲,带着一个小丫头冲出来了。
楚宏看看门外街坊,又看看小喜,心生一计,挥手拉过小喜,附耳说了一通悄悄话,“小喜,听明白了吗?”
“主子爷,奴才明白了!”小喜唯恐天下不乱,喜上眉梢。
“那还不快去!”
一旁的柳叶看的莫明其妙,病急乱投医,原本指望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孙府世交,出来制服小国舅,好不容易走到门口,人家又临阵退缩,跟一个小厮蘑菇起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