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苏合眼疾手快,凌空捉住千落射出的羽箭,反手搭在他自己的狼牙弓上,射向玉儿!
一愣之间,弓箭早被人夺去,铜墙铁壁一般的侍卫挡住去路,千落情急,抽出袖中暗藏犀角刀,一刺不中,顿时受制于人!
如狼似虎的西戎侍卫当胸重重给了千落一掌,整个人站立不稳,仰面向后跌去,无数双手按住她,千落只觉得自己变成一块腐脆的陈绢,可以听见每根经纬断裂的声音。
忽听一声暴喝:“放开她!”
头上的宫帽早已不知去向,几缕碎发滚落脸颊,苏合举起手中玉柄绞乌金鞭,托起千落下巴,看清她容颜的那一刻,眼眸仿佛看见琉璃瓦上的眩目雪光,晃得睁不开眼,几乎有一刹那失神,脱口而出:“……果然是你们!”
她趁机挣脱侍卫禁锢,越过桥栏,飞身纵下铜雀台,“扑”得一声落入曲苑池中,湖水像一匹硕大的绿绸,从四面八方涌上,紧紧裹住千落。
妃嫔宫娥尖叫哗然隐约可闻,暗绿的水光在头顶极远处,窒息的感觉涌入四肢百骸,黑暗压上来,千落意识渐渐模糊,依稀听见苏合暴怒的呵斥声……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胸口突如其来一阵剧痛,痛入骨髓,她本能的想要张口呼痛,却呛出一口水来,接着剧烈咳嗽,呛出更多的水,吉祥小心的拿云袖替主子拭面,耳边依稀有人低喊:“表妹,表妹!”
千落艰难地睁开双眼,察觉自己躺在御舟之上,手臂划出极长一道伤口,衣服上血珠斑斑点点,水珠滴滴答答,身侧围着海晏、吉祥等人,后天带着一群湿淋淋的侍卫,见她神智渐渐清醒,长长松了口气,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苏合阴鸷的脸映入眼帘,她一阵胸闷,再次昏厥过去……
醒来的时候窗外飘起大雨,点点滴滴落在稀疏的蕉叶上,冷风吹过,远处高檐上的铜铃叮啷作响,听在耳里仿佛荒郊古寺般静谧。
千落蜕变成一只迷途深山的小兽,诸事只能向身边医侍、婢女询问,这些人似乎只会说两句话,要么“奴婢遵命”,要么“奴婢不知,奴婢该死”。
一个个屏息敛声,畏千落如虎狼,真不知苏合平日是怎样严苛治下!她越发思念荼靡、吉祥的千伶百俐,更不知玉儿伤势如何,自己唐突行刺有没有累及外公表哥,魔鬼苏合有没有藉此大开杀戒?
忧心如焚,无计可施,夜里斜倚床头看《诗经》,不觉乏了,恹恹阖目,便听屏风外金铁交触,一片跪拜之声:“帝姬可曾睡了?”
“回禀六皇子,帝姬还在看书,奴婢正要替她换药。”
苏合突然到来,千落芳心大乱,不知该如何应对,匆忙间放下诗书闭目假寐,耳朵却支得更长
苏合毫不避嫌,直入内室,半晌鸦雀无声之后,突然开口道:“药给我,你们退下。”
众侍女退出内室,房中静得呼吸声清晰可闻,她闭着眼仍感觉他迫人的目光,笑虐声在耳边响起:“原来有人睡着了也会脸红?”
只觉肩头一凉,被衾已被揭开,冰雪肌肤乍然裸露,激得她身子一颤,从脸颊到全身有如火烧,羞恼之下,霍然张开眼睛,拉起被衾挡在胸前。
苏合大笑,目光近在咫尺,肆无忌惮地扫过,突然伸手捉住她手臂,臂上青紫淤伤被他握得生痛,她不由脱口低呼,苏合松手,脸上笑容敛去,“原来还知道怕疼?那怕不怕死?”
千落倔强扭头,“国亡家破,生有何欢,死亦何苦!”
苏合鹰隼般的目光渐渐舒缓,面无表情地重新坐下, “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罢揽过她,拂开衣襟,灯影摇曳,如玉肌肤骤然裸露,一片杀机凛冽的目光下,她忽然仰起左手,脆生生一掌掴去,拼尽全力,不偏不倚落在右颊,手掌火辣辣地痛,她心中却畅快之极,恨不能大笑三声。
苏合愣愣受掌,没有丝毫闪避,灼人目光直迫住眼前胆大妄为的亡国帝姬,脸上显出泛红指印,神情似笑非笑,握住千落火辣作痛的手掌,翻过来看了一眼,掌心红肿一片,当即失笑,“旧伤未去,又添新伤,帝姬勇悍,一如当年!”
千落愤然挣脱不得,却见他的目光从自己面孔滑下,直滑向胸前——这才陡然察觉自己衣襟半敞,胸口大片雪白肌肤都被他看在眼中。
“你无耻!”她羞愤得无地自容,偏偏双手被他控住,半分挣脱不得。
苏合一手将猎物圈住,一手拿起药膏:“再乱动,只好脱光衣服上药。”
千落相信他说得出自然做得到,只得狠咬樱唇,不敢乱动。
苏合手指蘸满药膏,仔细涂在千落肩颈、手腕外伤处,伤处已经愈合,不觉怎么疼痛,倒是他的手指停留肌肤上,缓缓按揉药膏,带起一片****……偏偏还含笑看着人家。
侍女上药从来没有这许多麻烦,这家伙肯定是故意作弄自己,她瞪着他,气结无语。
苏合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如此凶悍……很好,命中注定嫁给将军。”
烛影跳动,将他的侧影映在床头罗帷,忽明忽暗。
千落无奈地侧了脸,不看他,也不敢再挣扎,任由他亲手上完药,此时已近深夜,罗帐低垂,明烛将尽,两人四目相对。
这般境地,偏偏又是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更与他肌肤相触……她无法抑止紧张惶惑,手指暗自绞紧了被衾一角,苏合一言不发,间或看千落一眼,越发令她心下慌乱,耳后似火烧一般。
“下来走走。”苏合不由分说,将猎物从床上抱起,脚一沾地,千落顿觉全身绵软无力,不得不攀住他手臂。
“你躺得太久,既然伤势已无大碍,成天躺着无益,可以略作走动,你们中原女子就是身子娇贵!”
千落抬眸看他一眼,颇觉得新鲜诧异,帝姬金枝玉叶,稍有风寒发热,周围人总是小心翼翼,一味嘱咐卧床静养,从没有人像他这般随意,倒是很对自己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