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贰官懒得与她做无谓的争辩,冷冷地睨她一眼:“所谓百姓,管好你自家的房前屋后,柴米油盐,出入谨慎,言语小心,便可安枕无忧。本官好言相劝,你这个女子,自行领悟吧!”
说罢,他便将目光转回到手上的账目之上,再不肯多看晓晓一下。
好。晓晓替他喝彩道。看来,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做大官的人,都知道凡事低调,虽然那种冷淡亦会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但不管心里翻了多少个白眼,表面上也是极尽周到,看似平易近人,让你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小的正八品官吏,却是将其市侩势利的嘴脸,毫无保留地显露无疑,反正他就是笃定了,一个老百姓能翻多大的天,真要是敢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什么不该做的,他有几百种办法,轻而易举地整死他们。
好吧,官场之事她是不懂,也是真的心中作呕到不想懂,既然遇到的是目光短浅之人,她也就跟着短浅一回,办成了她自己想办的事情就成。
“这位二官大人,今天我来找你,是真的有事。”
“教谕和训导找教职使,织染、来往、批验、递运、冶铁,桩桩件件均有杂职官员承担,有哪方之事,你逐级递交即可。”这佐贰官连何事都不问,几句话便准备打发了她。
晓晓嗤笑一声,倘若她真的是百姓,真的是有难处,想要办成什么事情,就看一看眼前这官员的嘴脸,就知道这个过程会有多么艰难。看来,一方百姓,只能祈求自己受上苍眷顾,人闲树静,岁月安好,否则但凡摊上个大事小情,桩桩件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乾国费尽心思,就派驻了这样的官员,把轩云关治理成眼前的这副德行吗?晓晓将拳头握了三握,脚下跳了三跳,终于决定:她忍,她等。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老百姓,管好自己的生活,吃饱穿暖自在快活就好。三个月之后,看看归属大会上,她定要那个该死的蕖镞皇帝,给她一个说法。
“二官大人,”晓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把语气中的重点音落在后一句上:“不是这些普通老百姓的事情,而是关于你的。”
我?佐贰官的头,终于自桌上抬起。脸上的表情真的可以让会看人脸色的晓晓,终身难忘。惊诧,轻蔑,不屑。一连串的意义表露无遗:你一个普通百姓找我有事情,怎么可能!我会和一个不入流的人扯上关系,笑话!想要生拉硬拽地阿谀奉迎我,就凭你!
罢了,等他问她什么事情,那得是难为死了眼前这个势利小人,也会活活气死自己。晓晓干脆自己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柳芷芷,这个名字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要跟大人你说的是,这桩婚事,现在有变。大人你明日,不能前去迎娶。至于后序你们的关系究竟会如何,那就以后再说,她的家人们,自然给你一个说法。听明白了?”
这一次,这位佐贰官的表情不再轻蔑和不屑了,他简直有一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农妇,她竟然站在一位正八品官员的面前,公开忤逆,还敢对着他指手画脚。当真是疯了,完全彻底的疯了。
“啪!”他愤怒地将手中的账簿拍到书案之上,站起身来,几步便来到了晓晓的跟前。真是胆大包天,大言不惭。今日若不教训她,她就不知道在官员面前撒泼耍赖的后果是什么。他要纳妾,关这个女人什么事情。他必须用实际行动让她知道,涉世不深和自我感觉良好,是要付出代价的。
来了。晓晓心里说道,看眼前这个二百五男人的意思,他是想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甩自己几个耳光,打得她鼻口窜血、眼冒金星,先过过手瘾再说。至于治她的不敬之罪,那是后话。
真的吗?他敢下手吗?以为她会怕?
想到这里,佐贰官刚一站到她的面前,她就勇敢地又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两人的身高差不多,晓晓用清亮的眼对住男人那双浑浊的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怎么了?二官大人,莫非,你对我的建议有什么意见?”
佐贰官简直气炸了肺,一双怒目狠狠地瞪着晓晓,一只手刚要抬起。
不经意之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女子的身后,心中陡然一惊。
那是什么?
变化来得太快,他来不及思量,便受本能驱使,吓得倒退了两步。这反倒是给了晓晓更进一步的机会。他退两步,她就上前两步,继续质问道:“你想纳妾就纳妾,我问你,你知道人家柳芷芷愿意不愿意嫁给你,就凭你这副人模狗样儿,能不能和人家知书达理的姑娘匹配?”
晓晓唠唠叨叨地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此刻,终于看清了晓晓身后的情形,这位佐贰官更是吓得不轻。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眼神中带着令人胆寒的光芒望着他?也许这只小动物的外表,算不上可怕,可是那双明明看起来是黑色的眼睛,竟然可以在冷光乍现的一刻,变幻出蓝色抑或紫色的光芒,青天白日的,而且距离还这么远,已经让人看得心惊胆战,这要是在夜晚见到,那还了得?
手和脚都在不自觉地发抖,佐贰官再度后退了两步。晓晓逮到机会,不依不饶地继续上前:“二官大人,你倒是说啊,你对于我的建议,有什么意见?”
太可怕了。佐贰官吓得身体抖得有如筛糠。因为这个女子的身后,更令他吃惊的事情还不只一个,晓晓的身后还有着更加丰富多彩、令人咋舌的“豪华阵容”。
他该怪自己的眼睛不是近视吗?以至于可以清楚地看见,数十双泛着精光的兽眼,与数不清的锋利的牙齿,在这个年轻女子的身后,若隐若现,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