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人生,你可以见识,却无权干预。晓晓也是一样,她是她,而她是她。晓晓终究要回来,即使现在是她在这里,她也不会破坏晓晓原本的人生轨迹。
不过,这只是她心里的想法,至于她想怎么做,别人无权过问,管他是谁。
她就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拔腿向前走去。
苑晓东自知理亏一般,默默地跟在她后面。一边走,一边继续端详着她走路的姿态,仔细地审视着,是否有任何与从前不同之处。
晓并不回头看他,只是扭了半个头,看向他一侧的地面,讪讪地说道:“不必担心,她一切如旧。”
见她终于肯说话了,晓东也立刻绽开了久违的笑容:“你还好吧?”
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晓拒绝回答他这个问题。反正,他真正关心的,也不是这个。不过是客套而已。
可是晓东确实不是在客套,他真的很担心她,这姑娘很倔强,又很有自己的主意,不知道在那个复杂的环境里,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他如果不硬着头皮问一下,实在是放不下心。“听说监狱里面很复杂,你……挨打了吗?”
那个地方,不要说他没有进去过,他也不认得任何一位进到过这里的朋友,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就因为如此,他才更忧心。
果然,他的话得到了女孩儿的证实,然而证明人也就是当事人,却说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有些得意:“挨了。怎么能不挨呢,不挨不就白进去一次了吗!”
晓东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想法?
女孩儿抬起头来,看向头顶没有钢筋遮蔽的湛蓝天空,瓦蓝瓦蓝的,一望无际,这才是天空最本色的模样。还是现在的感觉好,这是自由的味道。
“我就是想感受一下,是心里的疼更难过,还是身体的疼更难过。”她喃喃地说道,说给他,更像是说给自己。
晓东小心翼翼地问道:“结果呢,你得到了什么答案?”
女孩儿嘟起嘴巴,万分肯定地说道:“身上的疼痛,好像更难过呢!因为真的好疼。所以,以后再有人敢打我,只要有这样的想法的人,我就直接让她,自己呼死自己。”
这是她的承诺,决不食言。
晓东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自己去找抽,真的挨抽了又嫌疼。确实是自讨苦吃。
“那个打了你的人呢?”
他又问道。以他判断,根据他所知道的她的个性,那个胆敢下手打她的女人,下场恐怕会异常凄惨吧?
果不其然,女孩儿给出的答案是:“在住院吧!因为她突然有了打自己耳光的爱好,而且还只用拖鞋。”
真可怜,那个女人以后只要见到拖鞋,她就会想要用来打她自己,看来这辈子,她必须与拖鞋无缘了。
天主教将人类的恶行,总结为七宗罪。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及****,可以说,在看守所这个小小的江湖当中,她有幸都见识了一遍。相对于七宗罪,天主教还列出了人类的七大美德:谦逊,宽容,温和,热心,慷慨,节制,贞洁,非常难得的是,这些美德,在这些江湖中人的身上,她也看到了若隐若现的体现。
一个人的好与坏,究竟谁能尽言呢?
“难得一次放逐自己,我索性选择了最出格的一个,于是我就去了。可是,我以为我去到了最令人面目可憎的地方,却没有想到,大多不是可憎,而只是可怜。”
人世间的人们,大多如此吧!你以为可怜,其实可恨;你以为可恨,却也实在可怜。人类,时刻活在对自己的禁锢中,天底下最矛盾和痛苦的生物。
晓东明白了,同时他也真的放心了。其实他原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亲眼见过她用怎样令人咋舌的手段对付那个拦路抢劫的歹徒,也见识过她只凭自己的眼力,便准确说出那个被打的女人身上包括表面和内里的所有疾患,现在不过是面对女人更多更复杂的一个小世界,对于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你拥有那么神奇的本领,是否是上天派来,改变世界的?”他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得到了这位女神的肯定回答:“的确是。”
啊?晓东呆若木鸡,真的吗?
女孩儿回眸一笑:“开玩笑的。”
当然是真的。但不是改变他眼中的这个世界。但是,晓不准备告诉他,个中原因,太复杂,太深奥,这个单纯的男人,承受不了这个。
两人继续向前走,良久无言。
晓东踟蹰良久,终于真诚地对她说道:“对不起。”
她会有今时今日的这场劫难,虽然麻烦完全出于自找,但想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给自己添堵。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女孩儿冷下脸来,冷声问道:“不知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晓东诚意满满:“我对不起你的信任。我诚恳的道歉。”
哼!他的话,让晓更加生气:“我信任过你吗?你配吗?”
她的话虽然简短,却也伤人,见晓东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晓赌气又说道:“我也不配,不是吗?你的心里全是诸葛晓晓,我是冒牌货,怎么配得上你跟我说话呢?”
“不过,你自己想好了,想要对我逼供,你还没有那个本事。我不想说的话,就是不会说,想要强迫我,就是皇天老子,也没有那个能耐。”
假惺惺的跟她道歉,不过是他的另一个手段而已吧,他不就是想要找他的诸葛晓晓吗,她偏不告诉他。怎么样?
晓东却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既不想逼供,也不想为难她,他只是担心她,希望她一切都好,希望她不要再自己折磨自己:“我只是来道歉的。是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不就是发现了我不是诸葛晓晓吗?不就是猴急地想要把我这个冒牌货赶走,让你的诸葛晓晓回来吗?这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