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镌瀚神色自若,意态平和,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军大胜,全仰仗皇上统领有方,驷良将军在后方指挥得当,属下不过是遵命行事,岂敢奢谈功劳。”
驷良朗声一笑,神态轻松:“商将军不必过谦,将军不辱使命,可喜可贺。本将军定会面见皇上,为你请功的。”
商镌瀚面无表情,黑瞳波澜不兴,他眉眼垂敛,温和地说道:“属下深受皇恩,理当为国为君尽忠职守,驷将军谬赞,实不敢当。”
“他面见皇帝,为你请功,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他分明就是要面见皇帝,为自己请功。”
说话的女子,一脸稚气未脱,一双圆圆的眼睛,却是异常明亮,闪动着不驯的光芒。
商镌瀚离开将军营帐,第一时间便是来到晓妹的住处看望她。他得胜之时,便知会了还在家乡的诸葛晓,师父要她出来见见世面,令商镌瀚将其带在身边。
见世面?晓妹看似久居水村山郭,但当真没有见过世面吗?未必吧!这一点,恐怕师父也不可能不清楚。反正他不在,晓妹与师父也无话可谈。她自幼便与他亲近,与师父疏远,师父也从未传授任何技艺给这个名义上的女弟子,因为她,完全不需要。
此时,女孩儿刚一见到他,听他讲了方才之事,便口出不逊,她的态度,商镌瀚也算是习以为常。本领大的女子,自然就要傲气一些,何况晓妹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那些看上去谦虚的人,不要说些酸葡萄的话,你们为什么谦虚,那是因为你们并没有晓妹这样大的本事。就比如他,能力尚不及这年轻女子的万分之一。
“晓妹,不要紧的。我们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要成为功臣,更不是为了要获得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利。真想要那些世俗之物的话,难道还需要他们施舍吗?”
他们兄妹若真想要什么,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正因为如此,他们什么都不想要。他只希望师父平安、平和,便是尘世之福,世间人之福。至于晓妹,希望她也能够平安、平和,倘若不然,这个人世也很难安宁。
诸葛晓轻蔑地哼了一声,对于那位所谓的边关主将,她连蔑视的笑都懒得给予:“我自然是不需要。但,我也看不得这些凡夫俗子,明明就是一团烂泥,还以为自己金光灿烂。”
“师父好吗?”商镌瀚转移了话题。他也知道,这小丫头,甫一来到人多的地方,定然不会与她看不惯的人和事善罢甘休。索性随她去吧!反正,女孩儿天性善良敦厚,就算做出些许出格之事,他对她有信心,她手下还是会有分寸的。否则,这世间还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诸葛晓撅着嘴回答道:“那个老头,千年不变,他会有什么不好?也就只有你,惦记这些完全不需要惦记的,也不嫌累。”
她的师兄,被她成功逗笑:“我明白了,那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全都好得不得了,我根本不需要挂念。这么说的话,那我就走了,以后也无需过来看望于你,反正你的本事不亚于师父,肯定也是千年不变,不会有什么不好。”
说着,他真的向外走去。
诸葛晓连忙跑过去拦住他,大眼一瞪,与他说理:“哥!我可是你妹妹,就算我好得不得了,你也不能就不来了呀!那么说的话,那些寻常人家的人,一时半会都是死不了的,就互相不用来往了吗?”
商镌瀚开怀一笑。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坐下来。女孩儿还是气鼓鼓的,坐在那里不高兴。商镌瀚心中更觉好笑。就算拥有天大的本事,不过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好,哥错了,我晓妹还是需要人惦念的,我会每天都来看你,也会尽快找点事情给你做,让你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好?”
“哥,”诸葛晓收敛了撒娇的样子,正色地望着商镌瀚:“说起来你妹妹我,还真需要你时刻惦念。因为以后,可能我会离开。”
商镌瀚不解,细细打量一下晓妹的神情,却发现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怎么了?离开,去哪里?要做什么?”
诸葛晓咬着下唇,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有些事情我不想做,有些责任我不想承担,我就必须要离开一段时间。”
“晓妹,”商镌瀚试探地问道:“能告诉哥,是什么理由吗?你有什么责任必须要承担,你告诉我,我帮你去做。”
诸葛晓摇了摇头,看着她最信任的男人,无奈地说道:“你帮不了我的。没有人能够帮得了我。可是,我想帮帮我自己。我想让我自己,躲过这场劫难。”
“那么,你要到哪里去?”
“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我不在的时候,有人会替代我。”
什么——意思?商镌瀚完全不明白。
诸葛晓释怀地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更何况,她也还完全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做。“到时候再说吧!你知道有这件事情就行了。”
晓妹不再多言,两人开始聊起了其他话题。可是晓妹的话,商镌瀚记在了心里。他虽然不明白,但也不会强迫她坦白,愿意说的时候,她自然会告诉他。
校练场。
场中的草滩平坦宽敞,边关将士们分列两行,中间留出一条长长的通道。在这个用来比武的针锋相对的地方,将士们正在训练骑术,他们呼啸着、追赶着,马群龙腾虎跃,四蹄疾奔。骑兵们展开一场胆魄、技巧、力量的角逐。
驷良将军威风凛凛,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依照他的命令前来的商镌瀚。哦,后面还跟着一位姑娘。不用介绍,驷良也猜得到,这个应该就是据说是其师妹的女子。此女甫一来到边关,便把自己躲进了为她安排的房间当中,根本不肯出来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