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本上奏!”
出班的,是枢密院枢密使钱惟演。
赵祯心情很好:“钱爱卿有本,速速奏来!”
就等着有人站出来给赵允让请功呢,钱惟演很有眼色啊!
赵允让也很意外,按说上一次除夕夜盗交子银一案,两个人还算有点小过节。
结果,老头居然第一个站了出来。
这是因为自己弄出突火枪来,所以要为自己请功?
“臣,弹劾安阳县侯赵允让,私自介入火器研制,窃取军器监机密,擅自在外族面前展示,有泄露我朝军事机密之嫌,请陛下治其专擅,泄密之罪!”
“另军器监大匠凌浑,督查不严,擅自令其女凌文儿研制所谓突火枪,造成隐患,请陛下治其渎职之罪!”
我靠,赵允让彻底惊呆了。
居然不仅不是请功,还特么是个兴师问罪的!
就这几顶大帽子,哪个都能压死人!
赵祯也真没想到,这钱惟演居然是来弹劾赵允让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他还以为钱惟演是来给赵允让请功,自己顺便封赵允让个国公,这事儿就结束了。
一旁端坐的刘太后突然道:“钱爱卿所言甚是,陛下,你要三思!”
赵允让无语,还三思,三思你妹啊!
都是这一群尸位素餐的东西,才使得大宋积贫积弱!
呸,也不是没有,但就是腰杆子软!
特么老子还就不伺候了!
赵祯沉吟半晌:“各位臣工的意见呢?”
赵允让眉毛一挑,没有说话。
倒要看看这一群所谓的名臣,都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王博文出班:“安阳县侯在除夕夜盗交子银案中居功至伟,有功于朝,还望陛下念在这一点,从轻发落!”
这都特么什么人啊?
赵允让特想脱下鞋子,直接扔在这位龙图阁待制,权知开封府的王大人那张嘴上。
这话看着是在为自己求情,为自己开脱,实则却是落实了自己的罪名。
意思就是赵允让今天有罪,可是前边有功。
看在过去功劳的面上,是将功折罪还是罪不容诛——陛下你看着办!
赵允让一声不吭,倒要看一看,这朝中都是些什么样人!
晏殊出班:“臣以为,安阳县侯做法虽有不妥之处,但是研制新型火器,威慑辽人,为我朝节省岁币十万两,还是功大于过!”
嗯,这还算是为自己说话的!
可是,还是说自己有错啊!
虽然说有罪和有错完全是两个概念,可是赵允让此刻已然钻进了牛角尖,满心不服!
明明是大功一件,现在却都想着把自己拉下马来。
刘太后在后面发话了:“陛下,各位大臣已然说得很是清楚,请你裁决!”
老太太这招挺狠啊,她也看出这阵子赵允让风头很盛,而且与赵祯关系不错,俨然有成为宠臣的意思。
所以这处罚赵允让的旨意,一定要让赵祯来发。
这样,两人之间就有了嫌隙。
赵祯也不傻。
但是自来他也没有自己真正做过主,好容易今天大获全胜,以为自己是个有道明君的时候,刘太后给他出了这么一个难题。
赵允让居然被扣了一大堆帽子,这其实也是朝着自己来的啊!
赵祯知道,但是,他无力反抗!
毕竟刘太后从小养大了他,又垂帘听政多年!
“太后寿诞将至,不妨宽大为怀,儿臣也好带群臣一起为太后祝寿!”
赵祯思索再三,冒出来的几句话让群臣脸色大变!
晏殊第一个站出来:“陛下不可!”
随即呼噜呼噜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文臣都站了出来:“陛下不可!”
赵允让点点头,赵祯也算够意思了。
居然想用这件事来交换,不治罪自己。
可是,这几乎就是挖坑啊!
文臣们为了这件事,那绝对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没见范仲淹都因为这件事被贬出京了,一群人去送行不说,还夸他干得好!
真要是让赵祯这么干了,所有的屎盆子最后都是他的。
武将系列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家的眼光不时地落在队伍的最前头。
周王赵元俨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赵允让出班:“臣有本上奏!”
赵祯轻叹一口气:“王弟,你说!”
赵允让:“臣弟占据宗室位置,却没有成为宗室的表率,反而给宗室带来了耻辱,臣请求解甲归田!”
一句话,文武群臣都没撑住,全都笑了,不过文官有多一半都是气的。
连赵祯都苦笑:“王弟,你要归田,朕可以理解,可是你无甲可解啊!”
赵允让道:“没甲,这不是还有个侯爵嘛,我知道,有人看我不过眼,索性请陛下一并收回,我——就告老还乡了!”
这一下,钱惟演脸上先挂不住了:“臣劾安阳县侯大不敬之罪,公爵赏罚皆出于上,赵允让无视陛下颜面,罪不可赦!”
赵允让就想破口大骂了,这还要诛九族不成?
赵祯脸色一沉:“钱惟演,难不成,你又要让朕诛王弟的九族?”
呃,钱惟演也发现,自己又掉在坑里了。
这事前边已经出过一次了。
宗室毕竟是宗室,如果不是有谋反谋大逆的罪过,轻易是不能严厉处理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是说给庶民听的。
“臣不敢,一切全凭陛下圣裁!”
赵祯看了一眼人群中不动声色的赵元俨:“皇叔,你怎么看?”
这可是你儿子,说句话吧!
赵元俨出班躬身:“全凭陛下圣裁!”
话说的和钱惟演居然一模一样。
赵祯郁闷啊!
都说让自己圣裁——可是赵元俨的圣裁,和钱惟演的圣裁,那肯定不是一回事啊!
钱惟演告了一堆黑状,人家当爹的来上这么一句,不满意就差写在脸上了。
赵元俨一说话,刘太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太后垂帘听政,一直颇有阻力。
朝中文官反对,是一方面,而赵元俨的震慑,才是真正让刘太后忌惮的。
可是自从自己垂帘听政之后,赵元俨就闭门不出,就算是想抓点错处,都抓不到。
不过,今天倒是个机会。
“皇弟,允让是你的孩子,这件事,总要给群臣一个交待,你看——”
这就是刘太后的高明之处了。
刚才赵元俨可以说全凭圣裁,可是话说到这份上,再这么打太极就不合适了。
赵元俨沉吟了一下,突然转向了赵允让:“允让,你看呢?”
这一句话,把群臣都惊呆了!
这是赤裸裸地表达不满啊,何止不满,简直就是袒护!
大家讨论的,就是要如何治赵允让的罪。
结果赵元俨直接问上了,如果赵允让说自己无罪,那肯定赵元俨也支持。
这不等于让犯人说,判自己几年有期徒刑吗?
可是赵允让明白,赵元俨的意思,他很清楚。
凭着宗室的身份,这点事情墨迹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一定会落下诸多口舌。
赵元俨之所以问他,就是表示,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赵元俨都会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
真是亲爹啊!
不过越是如此,赵允让反倒越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冲动没有好处,每临大事,当有静气,这是一位老师教过他的。
今天的事情,说起来,自己做的确实也有欠妥的地方。
加上多年来的帝后之争,所以才把自己卷进了权力斗争的漩涡。
这群文官,真是杀人不用刀啊!
尤其是这个枢密使钱惟演,一点点小过节估计还不至于揪住不放。
可是自己的手伸到了军器监,而且是最敏感的火药,恐怕就戳了钱惟演的肺管子了。
赵允让再次躬身:“臣,自请夺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