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菲菲遵照自己的话，在跟温特请了假之后便回国了。走回到久违的宅子之外，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嘲讽地笑了笑。
啊，多少年以前……这里是她唯一的家啊，可是家里没有温暖，没有爱。
“菲菲，你终于回来了！”她的父亲打开了门，手里拎着一包垃圾，看起来比以前瘦了很多。看来和柳伊伊的骨灰一起的生活，并不是那么舒心啊，“爸爸都想死你了。”
男人搓了搓手，想上前抱一抱柳菲菲，却被后者嫌恶地推开了：“骨灰在哪？我待不了太久。”
男人仿佛有一瞬间的错愕，沧桑的面容上随即染上了失落之情。这竟让柳菲菲有些心软了，可是……曾经从来没有人心疼她不是吗？哪怕一点点的怜悯都没有。
“在这边……”男人的背似乎也佝偻了不少，他的脚步有些颤巍巍的，但还是领着柳菲菲走到了客厅的门背后，那里放着一个做工并不精致的小坛子，“你妹妹就在这里了。”
柳菲菲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太大变化的装潢：“妈还没回来？”
不常打开的柜子上已经积了灰尘，厨房的水池里还堆着几个碗碟，一看这就是个单身男人的寂寞生活。
“嗯……她不让我把你妹妹接回来。”男人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一遍这个空旷的房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吧，我就是心里有愧，再怎么说，你妹妹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我的……能一点都不心疼吗？可是我不能心疼她啊，我还有老婆和孩子……现在我才想明白，这些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贪图一时的欢愉……”
“别说了，都过去了。”柳菲菲从背后把那个坛子拿了出来，还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要我帮忙劝妈回来吗？”
“有没有她也没什么差别了，”男人摇摇头，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早就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之中所剩无几了，“爸一个人也挺好的，就当是赎罪了吧。”
“为什么不敢碰她？”柳菲菲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骨灰盒，促狭的眸子看向自己的父亲，那个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的男人，“您也知道她恨你的吧？您怕她报复你？”
“死了的人……哪有什么报复不报复的。”男人佯装镇定地说着，“我不信那些鬼鬼神神的。”
“哈哈，您让我处理……难道忘了，我对她跟您比起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柳菲菲仰起头，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如果真的有鬼魂，我难道就不会被报复吗？”
男人张了张唇瓣，没能说出半个字来。柳伊伊失踪之后，因为柳菲菲的懒惰，他们父女没少争吵过，最后因为他动手打了她一巴掌，她就负气离开了。
没想到她去整了容，得知了柳伊伊的死讯之后还主动要求出国学习服装设计。
见他不说话，柳菲菲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电视里正放着林雪樱的综艺节目，里面的欢声笑语与客厅内凝结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啊……上回你们跟这个明星合作来着吧？挺好的，挺好的，有出息了……”男人没话找话道。
柳菲菲看了看电视里正在尽力表演的林雪樱，真不知道她这一颦一笑又练了多久：“嗯，这是个挺不错的明星。”
柳菲菲跟着温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接触过的明星和模特也不算少了，像这样不耍大牌，尽力配合的明星是很少见的，不过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可怜。
不过又能怎样呢？谁的背后没有故事呢？
“嗯……”又陷入了沉默，男人局促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过了一会热抬起头来，“那个……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柳菲菲愣了一下，她还没想过这次回来还能吃上父亲做的饭，或者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殊荣”。
“爸的手艺不好……不过从你说你要回来，我也学了几手。”男人脸上起了一些红晕，看上去像是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
“是吗？那好像没有我选择的余地。”柳菲菲笑了一下，原来被家人这样期待，这样小心翼翼地爱着是这种感觉，“要不我还是让妈回来吧。”
“那……那也行。”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那般，男人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挺开心的。
也许是因为柳菲菲决定留下来吃饭，也许是因为终于有借口把老婆叫回来……总之，似乎生活在一瞬间变得有意义起来。
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一家三口，团团圆圆。
可是，柳伊伊呢？他们的字典里仿佛就从来没有过一家四口这样的概念。怎么说呢？柳伊伊的骨灰就那样放在茶几上，也算是变相地终于参与了一次属于柳家的聚会吧。
其实柳菲菲没少接到自己母亲的电话，大体上都是抱怨父亲怎么不尽人意，怎么没心没肺，怎么伤害了她。
现在她回来了，她妈妈自然是乐不可支，一个劲地叫她出去吃饭……
“我在家里，您回来给我做一顿吧。”柳菲菲拿着电话，语气显得有些冷淡。
柳母没有多想，她以为是女儿不满意自己又和男人吵架闹别扭，但是就这样灰溜溜地跑回去总是显得没面子：“算了吧，我不想见到那张老脸。”
“伊伊也在。”柳菲菲淡淡的一句话，就好像在说一个不常回家的人，终于回来了那样，“妈，你不该看看她吗？”
“你这小妮子胡说什么呢！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还在呢！”柳母几乎尖叫起来，柳菲菲的声音让她觉得阴森森的，“你可别吓唬妈！”
“伊伊现在已经是一捧灰了。”柳菲菲继续说着，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沉重的呼吸声，“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好歹死者为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