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凌拳头猛的攥紧，狠狠的偏过头去。
心里万分悲凉。
自己到头来，争个什么呢？是，皇位本来是他的，可当初他真的坐上了皇位，结果又如何？
一个七岁皇帝，又真的能比得过而立之年的南宫添称帝好？
他眼眶微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些年来，我筹谋算计，到底又到底是为个什么呢？”
“阿凌，”南宫添突然起身，背过身去，背对着南宫凌，遥遥望着并不皎洁的月，说道：“你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吗？”
南宫凌一愣，摇了摇头。
虽然南宫添看不见他摇头的动作，却还是自己又说了出来。
“是璟儿干的。”
南宫凌一愣，皱了皱眉，道：“卫王？那孩子性格一向逆来顺受，怎么会？”
他打心眼里不信，下意识的反驳道：“你弄错了吧？自己儿子的性格你也太不清楚了。”
“正因为我清楚自己儿子都是些个什么货色，我才今晚来与你说这些。”
南宫添转回身来，目光变的有些严肃。
“他母妃一直逼他，他自己心性到底是经不起折腾，再者，上次他要娶那元惊鸿，我未允他，想来，那时，他便是连我也一块儿恨上了。”南宫添在谈及南宫璟时，南宫凌不意外的听出了一丝可惜之情。
“只是，我到底是不知，他的成长已经是到了这般地步了。”
“哪般？”南宫凌心头忽而有些紧张。
南宫添叹了口气，淡淡说道：“皇宫中卫，御林军，已经全是他的人了。”
什么？
南宫凌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儿，他竟全然不得知。
“他本就是疆场之人，排兵布阵，善巧的很。还有兵部宋家在他身后，这点小事，看似困难，实则容易的很。”
南宫添早在几日前下朝回宫之际，看着变换太过勤的侍卫脸貌时便已生了疑，翌日便要内官拿了簿子来看，为时便晚，簿子上清一色的新人名录，再问下去，便说是兵部新奉安排。
“我小瞧了他。”
南宫添脸色有些阴郁，眉间不解，最终总结道。
“皇宫中卫……”南宫凌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南宫璟的小妾，钟小颜的父亲，钟良固不就是把守朝卫更换之人吗？”
南宫添扬扬眉，不轻不重的点点头。“当时还是我主动让他娶的，本意是想借此提醒他，西阙徐家兵力繁重，宫中势力一样不容小觑，没想到，他却倒会利用。”
南宫添的笑声里充满了浓厚的自嘲意味。
一时间，兄弟二人静默无语。
南宫凌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今晚来找我，与我谈了这么多，究竟所为何？”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如今已是孤家寡人一个，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值得皇上看重的。”
“我想……”南宫添一顿，又改了口，“朕想，慎亲王能帮帮太子。”
“帮太子？”
南宫凌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冷笑一声，道：“太子可比皇上想象的能干多了，这次大胜北越，您也看见了，自己儿子的本事。为了城池，不惜连自己女人都拱手送人了。哦对了，皇兄可能不知道吧，死在和亲路上的清清，也是太子的杰作呢。”
南宫凌笑的发冷，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在嘲讽南宫添，还是在嘲讽整个南宫家的血脉。
南宫添却摇头，他走了两步。摸了摸手边的冰凉石柱。说道：“慎亲王错了，太子虽偶有暴戾，却胸有大局。或许他行事乖张，手段残忍，却是为了求一个平衡。他求权的最终目的在一个大一统。可是，璟儿的求权，却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于天下人而言，何谓明君？”
他说完之后，问了南宫凌一个问题。
南宫凌哑然，皱了皱眉。终是说道：“我现在对这些事已经不感兴趣了，往后谁是太子谁是皇帝，我就做我的亲王，若是皇帝不喜，将我贬为庶民也是可以的。”
“因为慎亲王妃的死，竟然能让你有这般触动，这么大的改变，这个实在出乎朕的意料。”
南宫凌想了想，道：“我自己也不曾料到，那人在时，我原以为我与她不过相互利用，我爱的人叫元惊鸿。可是，她死后，我却深切的觉得心中仿佛丢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番说辞，竟然与不久前南宫添自己与南宫朱雀讲的，相差不多。
南宫添隐隐叹了口气，又说：“既然你已无心朝堂，明日朕便颁旨，朕死后，召慎亲王为朕守灵，若新帝不召，不得入京。”
南宫凌愕然，南宫添何等好强之人，今晚太过莫名其妙了。连自己死后这种话也说出来了。
他心里蓦然有些不是滋味，拱手道：“皇上正值盛年，别说那等不吉利的话。”
“你要的闲淡，朕先给你了，你为我守陵，无召不得入京，与你而言，也是一种保护。只是，相对的，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替我保管一样东西。”
南宫添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南宫凌。
南宫凌看了眼他，有些警惕的问道：“什么东西？”
南宫添另一只手伸进袖中，掏出一枚荷包，塞进了南宫凌手里。
摸到手中的东西后，南宫凌浑身一僵，像触电一般，声音哑然问道：“难道你不怕我……”
“阿凌，”南宫添打断他，却突然一笑，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南宫凌，声音拖的有些绵长，透着无奈的决绝。“我的时间不多了，能为南宫家，为南照做的，就这些了。你收好它，若有一日，他们兄弟相残，百姓水火。你就选一人助之吧……”
说到这里，南宫添哽了一下，缓了好大一口气，才重重说道；“若都是祸害人间的东西，你就……就像我当年那般，取而代之吧。”
南宫凌捏紧了手心的东西，眼前突然一片朦胧，似起了很大的雾气。
南宫添从他身边走过，他这才发觉，这个男人真的已经老了，身材已不再高大魁梧，体型也似消瘦了。
“皇兄！”
终于，在南宫添走到他身后之时，南宫凌终于出声喊道。
“这东西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如今算是物归原主吧。”南宫添没有停下自己脚步，在这苍茫夜色里，只听得他无限悲凉的感叹声。
“报应啊，都是报应……”
